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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雪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樓下取來遞給吳剛。吳剛接過,取下主機的一塊遮蓋板,在裡面檢查了一番,說:「很可能是記憶體條出了問題,這個問題不大容易解決。兩根記憶體條,也許兩根壞了,也許一根壞了。我現在拔下一根記憶體條,開機試試,如果電腦能用,就是另一根記憶體條出了毛病。」

  吳剛插上電源,啟動電腦,電腦螢幕上一片空白。吳剛關掉電源,把另一根記憶體條拔下,把剛才這根插上,再次啟動電腦,電腦還是呈癱瘓狀態。吳剛說:「電腦的兩根記憶體條都有問題,這就很麻煩了,現在你這種型號的機子還沒有配套的記憶體條賣,乾脆買一台新的得了。」

  雪膚說:「這台電腦也用了三年了,換一台算了。電腦用慣了,根本不想用手寫了,好討厭的,一下子又是一個墨團團,我的字又潦草,別人見了都不喜歡,好好的文章,見了那手字就打了折。」

  吳剛說:「對,青年人嗎,要跟上時代,二十一世紀的人,開車,電腦,都是基本功,必須要學會的。」

  雪膚說:「我的車子什麼時候到?我現在快要學會開車了,上個星期,還天天去駕校學開車呢。」

  吳剛見雪膚問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支票,遞給雪膚,說:「這是你買車開的支票,我退給你,車來了以後,我送你。」

  雪膚連連擺手說:「這份禮太大了,我怎麼也不能收。」

  吳剛說:「這算什麼呀?你要看得起我,就一定要收下。朋友嗎,哪有那麼多忌諱。」

  雪膚聽他說得這麼誠懇,也不好反駁他,一時默然。兩人正僵持著,聽到樓梯上踏踏踏的腳步聲,黃花氣喘吁吁地跑上來,說菜都做好了,請兩人下去用餐。吳剛和雪膚站起身來,走下樓去。

  雪膚走到餐廳,看見桌上已擺滿了菜,清蒸鱸魚,甲魚湯,紅椒炒裡脊,油炸基圍蝦,小炒薺菜,涼拌番茄,涼拌西洋菜,不愧是「六味居」的名廚親自下廚,果然是色香味俱全。雪膚看了,豎起大拇指,稱讚伍味全手藝超群,伍味全聽了,露出一臉爽朗的笑容。

  雪膚招呼大家坐下,又開了紅酒,黃花依次把每人面前的高腳杯裡都倒滿了酒。雪膚舉起酒杯,說:「今天我是主人,你們都是我尊貴的客人。尤其是靜靜,明明,還有保羅你們三個,都是我熱心的讀者,沒有你們的支持,也沒有我的今天。為了表示我對你們的感謝,我敬大家一杯。」

  大家興高采烈地碰了杯,一飲而盡。雪膚說:「我不會敬酒,今天主要是給保羅送行,祝保羅回去後學業有成,前程似錦。吳先生,靜靜,明明都是第一次來我家,但是住在本地,今後請多光臨幾次。伍師傅呢,我今天先替我侄女兒拜師了,你同不同意?」

  伍味全說:「承蒙您看得起,我還有什麼說的,只是我也只有這幾下子,怕誤人子弟。」

  雪膚說:「不會,不會,『六味居』的大師傅,怎麼會只有幾下子呢,黃花要學到你的一半,這一輩子也受益無窮了。」

  眾人把酒言歡,開懷暢飲,一頓飯倒是吃得很開心。

  飯後,眾人又坐在一起聊天說笑,雪膚有午睡的習慣,坐在沙發上呵欠連連。汪靜靜和汪明明姐弟倆起身告辭,吳剛見他們離去,也向雪膚道了別,駕車離去。雪膚見客人走了,交待黃花招待好王保羅和伍味全,自己上樓睡覺去了。

  夏天的中午格外的悶,雖然開著空調,仍然可以感覺到那種沉悶和無聊。雪膚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這一天的午覺,她睡得不安寧,她一直在做夢。在夢裡,她獨自在鄉村的小路上走著,在她前面有三個人,三個男人。一個是李帥,他在前面跑著,雪膚大聲地叫著他,他就是不回頭。一個是吳剛,他站在一條小河邊等著她,她走到河邊,他卻不見了,抬頭一看,他站在對岸。一個是風華,他站在一棵樹下,深情地注視著她。雪膚朝他走過去,一步,又一步,一陣狂風突然卷過,他倏地不見了。雪膚張惶四顧,在原地轉著圈兒,大聲喊著風華的名字,但是風華蹤影全無。雪膚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從她身後卻伸出一雙手,溫存地把她抱在懷裡,雪膚正要抬頭,看看這個男人是誰,夢醒了。雪膚睜開眼睛,不肯動彈,她還沉浸在夢中,她非常想知道最後這個男人是誰,這個人是不是她後半生的伴侶?她就這樣躺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只好悶悶不樂地起身了。

  整個下午,雪膚都打不起精神。她搬了一張躺椅,躺在葡萄架下,手裡拿了一本《普希金詩選》,看著看著,又睡著了。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黃花叫她,才醒過來。

  第十七章

  風華自報名參加東海先生的選拔賽後,猶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生活的節奏一下子擰緊了。紅果和風華在報名當天就約好,第二天去他的女朋友那裡學現代舞。

  第二天是星期六,蘭仙和女兒都在家休息,風華早就答應女兒週末帶她去動物園的,現在只好改期了。一大早,風華就起了床,他匆匆忙忙洗了臉刷了牙,打開衣櫃,選了一套運動裝,穿了運動鞋。看到蘭仙還在酣睡,就寫了一張紙條:蘭仙,今天上午我去金鑽大酒店學現代舞,你在家裡帶好女兒,辛苦你了。寫好紙條,放在床頭櫃上,又在蘭仙臉上親了一口,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風華走到公車站牌下,坐十三路車到了廣廈路口,換乘一百零八路車到金鑽大酒店。下了車,風華站在原地左右張望,看到站牌斜對面就是一棟摩天大樓,大樓高聳入雲,巍峨雄偉。大樓的正前方有兩個披著紅綬帶的石獅子,左前方是一個假山,假山上有兩隻天鵝交頸私語,假山中間還有一個小噴水池,正在向四面噴濺著水花,右前方豎了一塊黑色大理石,上面用金粉雕了五個大字:金鑽大酒店。風華看看表,差五分八點,紅果還沒有出現,風華舒了口氣,看看馬路兩頭,沒有車輛駛過,就橫穿馬路走了過去。

  風華走到酒店門口停了下來,就站在原地等。等了幾分鐘,一個人站在外面怪無聊的,就想走到酒店大堂裡坐一下,走了幾步,又怕紅果來了看不見他,又退回原地。站在酒店門口的穿著漂亮制服的門童看到風華猶豫的樣子,就說:「先生是要等人嗎?你可以坐到裡面去等,你要等什麼人?等他來了,我叫他進去找你。」

  風華說:「好的。我的朋友是個又高又瘦的男人,不過他燙著卷髮,戴著耳環。」

  門童接著他的話說:「人長得細皮嫩肉,說話嗲聲嗲氣的,對嗎?」

  風華笑著說:「你怎麼猜得那麼准?」

  門童說:「全東海市就只有一個男人這麼打扮的,就是電視臺首席形象設計師紅果嘛,他經常到我們酒店裡來,他的女朋友在我們酒店七樓開了一個健美中心,長得很漂亮的。」

  風華說:「他的女朋友不是市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嗎?怎麼又來這裡開健美中心了?」

  門童說:「他的女朋友葉棉是第一個在東海市開辦健美中心的人,現在歌舞團不景氣,還有誰去看歌舞表演?都願意坐在家裡看電視,倒是健美運動,風行得很。葉棉辦這個可是大賺特賺,現在家裡別墅、豪車都有了。」

  兩人正說著,聽到一聲「哈嘍,密司特張」。風華轉頭一看,紅果正朝他走來。今天他上穿一件大紅格子襯衫,下圍一條白色長裙,脖子上還戴了一串長長的珍珠項鍊。風華看了心裡有點不舒服,但還是抑制住自己,很熱情地和他握了手。紅果對門童說:「這是我的朋友傑瑞,新加坡富豪的兒子,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菲律賓人,未來的東海先生。」

  風華聽他亂說一氣,也不好說什麼,心裡更為不悅。門童聽了紅果的話,對他肅然起敬,連說:「兩位請進,兩位請進。」

  紅果和風華進了酒店,在電梯門口等著,幾秒鐘後,電梯門開了,風華和紅果走了進去。風華忍耐不住,說:「紅大師,你剛才為什麼那麼介紹我?這明明是撒謊騙人嘛。」

  紅果看著風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你今年多大了?」

  風華說:「我三十六歲。」

  紅果說:「想不到你快四十歲了還這麼幼稚。現在有誰還說真話?尤其是娛樂圈,誰說真話,誰就是笨蛋。」

  風華說:「難道娛樂圈什麼都是假的嗎?」

  紅果說:「假作真時真亦假。什麼是真?什麼是假?當別人都以假話敷衍你的時候,你能用真話示人嗎?再說,現在是商品社會,什麼都跟金錢掛鉤,電視臺為什麼要評選東海先生?真的像宣傳中所說的發現千里馬,造福社會嗎?屁!目的就是賺錢,要賺錢必須炒作,什麼是炒作的好菜?現在無非是外國富豪,混血兒,還有桃色新聞。大眾喜歡這些嘛!觀眾喜歡什麼,電視就投其所好。電視要幹什麼,自己是沒有自主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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