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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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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剛剛聽說,權磊被公安局抓走了,你們是不是在研究怎麼救他?」 光陰救人心切,以為父親和她一樣,所以張口來這麼一句,搞的姚明遠很尷尬。 「我說過了,我們在開會,你先回家,有什麼話回家再說。」姚明遠提高聲音、嚴厲地道。 光陰平時有點兒怕父親,此時不知哪來的勇氣,顧不上滿屋子的人,幾乎是一口氣地說道: 「爸,我知道你為哥哥的事怨恨權磊,其實不怪他,那天晚上哥哥給他打電話,是我接的。我喝醉了,沒聽出他的聲音。胡亂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這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可權磊不讓,他怕你怪我,寧可自己背黑禍。你千萬不要怪他,快點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姚明遠心裡這個氣呀,沒想到光陰竟然當著全體董事的面,把自己家的老底兜了出來。中間幾次制止她,不讓她往下說,可她像沒聽見似的。於是三腳兩步奔過去,一把拽住光陰的胳膊,往外推她。 「快回家去!董事會開會,你瞎嘮叨什麼!」 光陰疼的直咧嘴,她用力掙脫開父親,嚷道:「我不。你不答應,我就不走!」 姚明遠氣的血直往上湧,兩眼射出一道凶光。他死死攥著光陰的胳膊,把她往門外拖。光陰不從,一邊嚷著,一邊和他撕扯。兩個人扭成一團。 董事們看不過去了,過來勸阻。 「算了,姚總,她一個孩子,別和她一樣。」 「光陰,別耍小孩子脾氣,誰說你爸不救權磊了?別聽人瞎說。」 眾人七嘴八舌地勸著,把父女兩人分開。 光陰哭著跑了。 讓她這一鬧,董事會也開不成了。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會議室,現在只剩下姚明遠一個人,一支接一支地吸著煙。 姚明遠不是不救權磊,他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鬧大了對公司不利。他是想給自己一個緩衝時間,利用權磊被收審期間,把總經理的位置接管過來,清除他在董事會的勢力。這樣,等他出來時,自己就可以大權獨攬,把他駕空……姚明遠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光陰。讓她這一攪,董事會的人怎麼想?好像自己公報私仇,故意陷害他,並趁機奪權。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難辯啊! 「什麼兒女,簡直是冤家!」 姚明遠憤憤地道。 這個時候,他越發覺出石小樣的好來。人家一個外人,都能處處替自己著想。自己的親生女兒,反倒陷自己於不義。 姚明遠把煙撚滅,抓起桌上的電話。 70 權磊緊貼在鐵窗下陰冷、潮濕的牆壁上,兩手垂放在兩邊,筆直地站立著。 他已經這樣站了十幾個小時了。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輩子會來這種地方!雖然早就聽人說過牢獄條件很差,但沒想到竟會如此之差, 20多號擠在一間10平方米的牢監——熟稱「號子」裡,吃、喝、拉、睡都在這兒。一個長5米、一人高寬的土炕,是他們白天做工、晚上睡覺的地方,20多號人排成一溜,以一種監獄特有的「側立」睡姿,一個挨一個、前胸貼後背沒有縫隙地睡成一片。權磊還沒有學會這種特殊睡法,就算學會他也睡不著,所以一直靠牆站著。 昨天上午,兩名辦案人員去公司找他時,他以為只是問些問題,瞭解些情況,沒想到會把他送到看守所。一來就用命令的口氣,讓他把身上的東西都拿出來,把衣服脫了。權磊把襯衫和西褲脫掉,只剩下一件內褲。雖然是盛夏,但這裡常年不見陽光,感覺陰冷陰冷的。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兩手抱在胸前。 「都脫了!到那邊去!」管教又喝道。 權磊怔住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代替了無能為力的憤怒,他彎下身去,把身上最後一件遮體的東西脫去。赤裸著身子,低著頭,走到牆角,還沒站穩,就見一個男人拎著桶過來,在離他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下,揚起手中的桶,嘩的一下,滿滿一桶水到在他身上。一股刺心的寒痛沁人心肺,權磊連連打了幾個寒顫,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嘩的一下湧出來。 那一刻,權磊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刻骨,什麼叫銘心。對於一個沒有裸露癖、沒有冬泳習慣的人,這樣的經歷一生中只要經歷一次,就刻骨不忘。一瞬間,什麼東西幻滅了! 「叫他媽的上市去見鬼吧!只要一出去,我就把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交出去,讓他們幹吧,我幹夠了。」權磊心裡暗暗道。 第7天下午,管教把他叫了出去。權磊以為是提審,但管教把進來時收走的東西都還給他,他才明白,是要放他出去。走出看守所大鐵門,權磊深深吸了外面自由世界的新鮮空氣,看到等候在外來接自己的舒晗。舒晗事先在酒店定了房間,讓權磊去洗了個澡,換上新衣服,然後送他去歐洲小鎮。一路上,他默默開著車,不說什麼。權磊忍不住問:「誰把我撈出來的?」 「左岸。你出事第二天她就去北京找她父親,老爺子發了話,檢察院才同意放人。」 在看守所那些日子,權磊曾無數次想像兩人見面的情形,可現在就要見面了,不知怎麼,他又有些緊張 。左岸看到他,一下撲過來,緊緊抱住他,抑制不住地唔唔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權磊扳起左岸的肩膀,安慰她道。 左岸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抽泣著問:「他們——有沒有——打你啊?不讓你睡覺,折磨你?」 「沒有。」權磊搖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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