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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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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姚明遠頓了一下,這種話終究有些不大好開口,但又不能不開口,於是微微笑了笑,掩飾自己:「我的想法是,你把你名下的股份轉給我,這樣我仍然是公司第一大股東,說話就有份量些,董事長的位置他們也輕易動不得。」 大為看著父親,沒做聲。 姚明遠以為他不同意,又進一步勸道:「這只是我目前的一個策略,對你沒什麼影響。其實,這些股份最終還不都是你的。」 姚明遠誤解兒子了,他現在想的不是股份,他還是太年輕,對於金錢與財富不像老年人看的那麼重。他想的是他的未來——他必須在父親為他選擇的電腦專業和自己深愛的繪畫之間做一個了斷。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自己非崩潰不可!如果是以前,這樣的話無論如何不敢和父親說,但不知是母親的去世、還是母親的遺產給了他勇氣,他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道:「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見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跟自己談條件,姚明遠心中十分不快,但還是抑制住自己,不表現出來。 「我不想再學電腦,我要學油畫。」 「不行,絕對不行!你怎麼會有這麼瘋狂的想法?你簡直是瘋了!」 姚明遠氣急敗壞地道,聲音都有些走調。 56 姚明遠與大為爭執的當兒,光陰正在向權磊哭訴。 從小到大,光陰一直有些懼怕父親,平時有什麼心事喜歡和母親說,有時做了錯事怕父親訓她,也是先告訴母親,母親總是想法坦護她。剛離家去北京讀書時,幾乎每天都往家打 電話,雖然後來沒那麼頻了,但每星期至少要和母親通一次話,否則就像少了點兒什麼。母親突然離世,一下把她擊倒了!在她短暫二十年生命中,還沒經歷過親人的死亡,沒想到第一次送別的人,竟是自己最親的母親!這真是太殘忍了!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她離去,甚至沒能說一句告別的話。她不知道這幾天是怎麼過來的,渾身無力,神色恍惚,仿佛置身於夢中,只要睜開眼醒來,就會看到母親坐在身旁,笑眯眯地和她說話,親自下廚做上幾樣她愛吃的小菜…… 光陰始終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母親已經離開了她,去了另一個陌生的世界。直到今天律師來家裡公佈遺囑。 她不知道有遺囑的事,當律師逐條宣讀那些條款時,她一時間還不能準確理解其含義。直到她在檔上簽字,她才忽然間明白,母親真的走了,並且把她名下的大部分財產都給了哥哥,自己只得個零頭。就覺大腦「嗡」的一聲,好象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似的。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喏大的房子,靜的可怕,陰森森的,就像墳墓一樣,四周盡透著一股子冷氣,仿佛從腳下的大理石地面直往上冒。雖然房間裡開著暖氣,光陰還是覺的渾身發冷,禁不住直打寒顫。此時她多麼希望父親能來安慰她!但父親好象根本沒注意她,冷著個臉,忙著送客,吩咐開飯。這種時候,她哪有胃口吃東西,木然坐在餐桌旁,以為父親會開口說點什麼,哪怕一句安慰的話也行。但是沒有。他緊鎖眉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好象她並不存在似的。光陰再也受不了了,她一分鐘也不想再呆下去,「嗒」的一聲放下筷子,跑到自己房間,抓起外衣,奔出家門,揮手攔了輛計程車。 「去哪兒?」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呆呆坐在那的光陰,問。 「隨便,往前開吧。」光陰也不知道去哪兒,只要不是自己家,哪都行。 「好哩。」司機高興地答應了一聲,一踩油門,往前駛去。 光陰臉沖著窗外,呆呆地望著路邊的行人,又好象什麼也沒看見。如果說母親的去世沒有完全讓她失去理智,還殘留著一點思維的話,那麼母親的遺囑則讓她這僅剩的思維全線崩潰,她心裡反復念叨著:怎麼辦?連母親也不愛我! 計程車司機是一位年齡稍長、有些閱歷的人,光陰一上車,就看出她遇到了煩心事。他暗暗揣摸:她是從湖畔社區搭的車,湖畔社區的房子是全藍城最貴的,可見是個富家女。她能有什麼事?無非和男朋友鬧矛盾,或者失戀了,總之是兒女情長的事。他再也想不到,會是因為錢的緣故。在他看來,為錢發愁是窮人的專利,富人不會也不應該有錢的煩惱,其實恰恰錯了,富人在錢上的煩惱並不比窮人少。當然,他們不會為衣食住行的錢煩惱,更多的是為與生活無關、那些記在帳本上的數字貨幣所困擾。 計程車轉來轉去,來到星海。司機想從這上濱海路,這條路風景好,路段長,既可以讓自己多賺車費,又可以讓這位富家小姐散散心。光陰望著窗外的海灘,忽然有一種想去海邊走走的衝動。 「喂,就在這停吧。」光陰道。 司機一踩刹車,停住了,回頭看看光陰,抑制不住地失望。他以為是個大活呢,計價器上顯示還不到30元。 光陰從錢夾裡抽出一張面額百元的鈔票,遞給司機,不等找零,便推門下車。司機叫住她,找零錢給她,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在這兒等你?」 光陰看了他一眼,忽然眼圈一紅,搖搖頭,走開了。走了十幾米遠,回身見那輛計程車還停在那,不禁哀傷地想:他大概是怕自己想不開,跳海自殺吧!一個陌生人都知道關心自己,可自己家人卻形同陌路。這麼一想,就覺一股寒氣直往身上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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