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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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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新下樓來接她。一見面,左岸迫不及待地問:「媽現在怎麼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 左新接過左岸手中的旅行包,帶她上樓,邊走邊道:「有半年了,她覺的視力不太好,看東西模糊,瞞著我偷偷去醫院檢查,是老年性白內障,可她沒告訴我。要不是那天去超市買東西摔倒了,員警打電話給我,我還不知道。送她去醫院,她說什麼也不肯,非要回北京來治。」 「你找人聯繫的?」 「不—」左新頓了一下,壓低聲音:「是他。」 左岸心一沉,自己猜的不錯,果然是他!她有些慍怒地瞪了左新一眼,他們曾經約定,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要自己想辦法解決,絕不去找他。這麼多年一直堅守著,最苦最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怎麼現在給打破了呢? 左新怕落瞞怨,趕緊解釋:「我找了一哥們,還是衛生局的呢,他說春節前排不上,我怕媽等不急,沒辦法就給他打了電話。喏,我可是為咱媽,要是我自己,寧可瞎了也不找他。不過,還是官大好辦事,這不全解決了。」 說話間,來到病房門口,左岸顧不上說什麼,推開門,三腳兩步走到母親床前,叫了聲:「媽。」眼圈一下紅了,眼淚湧了出來。 母親拉著她的手,嗔怪道:「你這是幹什麼,我不是挺好的嗎。」 左岸細細打量著母親,她比上次見面時瘦了許多,但精神狀態還好,不像她想的那樣,一副憔悴不堪的病容,一顆心這才放下來。她在床邊坐下,朝周圍望望。 這是一個雙人病房,只住了母親一人。面積和賓館標準間不差上下,並排放著兩張單人床。地上鋪著藍灰色地毯,窗前是淡綠色百葉窗,地上擺著兩個花藍,還有一盆幸福竹。衛生間設在房間裡,緊挨著門廳。如果不是母親穿著藍白相間的條紋病服,和床上鋪的白色床單,左岸還以為是到了賓館。 見病房環境很好,母親神態安詳,左岸心情稍微舒朗些,又問手術準備的情況。左新回答說,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左岸瞟了他一眼, 心想肯定也是「他」安排的,就覺胸口有什麼東西堵著似的,十分鬱悶。 母親見狀,朝左新使個眼色,說自己累了,想睡一會兒,讓他帶妹妹出去吃點東西。左岸倒沒覺的餓,但有些話不好當著母親的面說,於是站起身,隨左新走出病房。 「想吃什麼?」 左新問。 「隨便。」左岸淡淡地說。從早晨到現在,她只在飛機上喝了杯咖啡,雖然胃裡空空如也,但心思重重的,沒什麼食欲。 左新並沒有隨便,他帶左岸去了一家老字型大小,點了她愛吃的清蒸鰻魚、西芹百合,又要了螃蟹和基尾蝦,還點了酒。 左岸瞟了他一眼,「幹嘛呀,你?」 「吃唄。給你增加點兒營養。媽這一病,你可得撐住。做完手術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媽可就交給你了。」 「不會有問題吧,白內障又不是大手術,順利的話,也就十幾分鐘。」 「說是這麼說,但到底是60歲的人了,這上了手術臺,有什麼事可不好說。」 「能有什麼事?你不說都安排好了嗎?」左岸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快。 左新看看她,訕訕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找他你不高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剛才你也看了,那病房條件多好,要不是他出面,媽的級別根本進不去。上回她有病住在校醫院,那條件你也看了,一間病房住4、5個人,擁擠吵鬧不說,窗戶都關不嚴,門對著樓梯,冷風嗖嗖往裡鑽,晚上睡覺都能凍醒了。別說是病人,就是沒病的人在那住幾天,也得病了。你忍心讓媽受罪!」 左岸沒言語。他說的是事實,自己沒法反駁,不覺有些氣惱。母親辛辛苦苦,教了一輩子書,可謂桃李滿天下,她的學生分佈在各個行業,很多都成了各自領域的佼佼者,有的都做到院士了。可「他」呢?整天坐在部長辦公室,看看檔,簽簽字,出入有專車,有事找秘書。母親對社會的貢獻不比他小,可境遇卻是天壤之別。 左岸越想越氣,不料這時左新又說出一句更令她氣惱的話來。 「媽做手術時他也要來,你要做好見他的思想準備。」 「我不見,要見你去見吧。」左岸氣呼呼地道,端起杯,一口氣喝了多半杯。 左新知道她對父親積怨很深,自己又何嘗不是!有一陣還想登報聲明,斷絕父子關係呢!現在隨著年齡增大,對許多事情漸漸看開了,不像年輕時那麼走極端了。他拿起桌上的酒瓶,一邊給左岸斟酒,一邊勸道:「你也是,這麼大了,還是小孩脾氣。要說恨,應該媽最恨他,現在她都不計嫌,能寬恕他,我們又何必從中做梗呢?」 左岸悶悶地喝著酒,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左新:「媽也是,要了一輩子的強,我最佩服她這一點。怎麼老了倒糊塗起來了,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 「唉,年紀大了,有些事就想開了,再加上身體不好,想的就多一點。」 「你是說,她怕萬一——」左岸忽然停住,不敢再往下說了。 左新點點頭:「嗯。她這次非要回北京做手術,我看不光是怕花錢,昨天在飛機上她對我說,這次病好了,不回洛杉磯了,她要留在北京。」 「啊!這怎麼行?她一個人在北京,誰照顧她?」 「我正要和你商量。你也知道,我生意都在那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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