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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真可惜,你和我們一起去多好,肯定能拍出好片子。」歐陽不無遺憾地說。

  左岸笑笑,沒言語。儘管很羡慕他們的西藏之行,但自己沒去也不後悔。左岸有這點好處,凡是自己決定的事,就不怨不悔。

  幾個人邊吃邊聊,漫無邊際,音樂,電影,聊起他們最喜歡的法國導演基耶斯洛夫斯基和他的《紅》、《白》、《藍》三部曲,左岸正好收藏全套正版影碟,就找出來看,一邊看,一邊討論片中鏡頭的拍攝機位和用光技巧。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可苦了等候在外的權磊,早晨給左岸打完電話,他就去車行定車,交款,試車,忙了半天,下午又回公司處理事情,晚飯也沒吃,餓著肚子等到9點,估計那邊快完事了,就駕著新車往歐洲小鎮去。

  到了左岸家樓下,抬頭朝那扇熟悉的窗戶看看,只見燈火通明,知道還沒結束。在車裡等了一會兒,最後有些不耐煩了,於是拿出電話。

  電話鈴一響,左岸就猜到是權磊。看看表,都10點了,嚇了一跳,光顧聊了,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歐陽幾人起身告辭。送走客人,左岸本想把房間收拾一下,一向整潔的她不習慣屋裡亂七八糟的,可不等她動手,權磊已上樓來,一進門就把她抱住。兩個人正親吻著,這時電話鈴響了。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左岸想,明天是自己生日,可能是母親打來的,趕緊從權磊懷裡掙脫開,跑去接電話。

  還真是美國長途,不過不是母親,是漢斯。左岸感到十分意外。兩人離婚後偶爾有聯繫,她回國後就斷了,沒想到他會把電話打到自己家來。聽他說話的口氣,好像很傷心,原來是亨利死了。亨利是當年他們一起生活時養的一隻純英國種狗,聰明可愛,性情溫順,左岸對它十分寵愛,也跟著漢斯傷了一陣心,又安慰了他幾句。漢斯的心情才好些,他告訴左岸,他給亨利買了一塊墓地,準備明天安葬,問她介不介意在墓碑上刻上他們兩人的名字。左岸說不介意,還說自己願意分擔買墓地的錢。漢斯說不用,他一個人承擔。

  兩個人用英語說了半天,權磊在一旁聽著,又聽不懂,心裡十分彆扭。起初,他以為是左岸的母親或哥哥,又覺的不像,他們應該說漢語才是。等左岸收了電話,便問是誰?左岸覺的沒必要隱瞞,就實話實說。權磊有些不快,心想:我當是誰呢,都離婚好幾年了,還這麼纏纏綿綿的,這麼晚了還來電話!就問他來電話幹嘛?左岸就對他講了亨利的事。這下權磊更氣了,剛才聽他們亨利長亨利短的,還以為是個什麼重要人物,原來是一隻狗!為只狗聊大半天,把他晾到一邊,這算什麼事!

  左岸怕權磊生氣,想向他解釋,美國人對動物特別重視,很多人把狗視為家庭成員,甚至死後還把遺產留給狗。不等她開口,電話又響了。她抱歉地看了一眼權磊,過去接電話。

  左岸以為是母親,想說幾句就掛,明天再打給她。沒想到竟然是軍軍,就是母親想介紹給她的那位洛杉磯執業律師。左岸十分驚訝,十幾年沒見、兒時相識的朋友,不好表現的太冷淡,就在電話裡聊了起來。

  軍軍出國早,呆的時間又久,漢語已經不熟了,主要說英語,偶爾蹦出幾個漢字來,左岸也只好隨他,一會兒英語一會兒漢語。權磊只聽懂幾句,什麼「炒肝王」、「糯米香」「老豆汁」,都是和胃連著的。他晚上沒吃東西,早就餓了,左岸打電話的當,跑到廚房裡,一看都是歐陽他們吃剩的東西,頓時沒了胃口。想著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權磊心情糟透了。不過大腦還算清醒,他一再告誡自己,千萬不要發火,已經這麼晚了,如果爭吵起來,自己的計畫就泡湯了!

  左岸這個越洋電話,打了20分鐘,她也覺的有些對不住權磊,本想過去道個歉,見他冷著個臉,好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似的,不覺有些來氣。心想你一連兩次失約,還把我送的字轉手送人,我說什麼了!怎麼我接個電話,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一賭氣又不吱聲了。權磊以為左岸怎麼也得說句道歉的話,見她一聲不吱,疑心她心裡有鬼。就問,剛才誰的電話?

  左岸本想告訴他實情,又怕說出來惹他不高興,就含含糊糊地說,是一位大學同窗,畢業後去了美國。權磊點點頭,「哦」了一聲,覺的左岸表情不對勁,又問,他也是北京人?左岸本想說是,不知怎麼有點心虛,忙改口道:不,是上海人。

  權磊這下更疑心了:怎麼上海人倒喜歡起北京的小吃來?他們一向瞧不上京都文化,更不用說京城小吃了。只有北京人當成寶,走到哪都念念不忘。他瞟了一眼左岸,不無嘲諷地道:「我記得你最討厭國人說謊,怎麼一回來也入鄉隨俗了呢!」

  左岸臉一下紅了,不覺生起自己的氣來。是呀,為什麼要說謊呢?自己又沒做錯什麼,幹嘛像做賊似的,難道還怕他不成?一賭氣索性把母親怎麼讓她去相親,自己為這個提前回來,一古腦合盤托出。說完就覺心裡痛快多了,抬眼看著權磊,一副愛誰誰、不管不顧的樣子。

  這一晚上,權磊一直忍著,現在再也忍不住了。他劈頭蓋臉責怪起左岸:你說你對他沒意思,為什麼把家裡電話告訴他?瞧你們剛才那份親親熱熱的勁,聊起來就沒完沒了,誰會相信你們十幾年沒見?其實左岸上次回去確實沒見軍軍,電話號碼肯定是母親給他的。她心裡暗自瞞怨母親,但又不願在權磊面前說母親的不是,就緘口不語。權磊見她不做聲,又想這事是她母親引起的,又把氣撒在老太太身上。就說你母親也是,堂堂一大學教授,高級知識份子,我還當她有多少學問呢,沒想到整個一老封建!都什麼年代了,還讓女兒去相親,真是丟中國知識份子的臉!

  左岸本不想和權磊吵,可見他沒完沒了,這會兒竟說起母親的不是來,當下就火了。氣呼呼地道:權磊,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母親!別說我還沒去相親,就是去了關你什麼事!你是我什麼人啊,我做事還得向你彙報!左岸越說越氣,拉下臉來,賭氣道:「你走吧,我明天還有課,我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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