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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她發著高燒,人本來就虛弱,頭疼得厲害,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又睜開。觀察室裡那個孩子哭得太厲害了,最後吐奶了,家長很驚慌抱著孩子直著喉嚨叫醫生,醫生進來仔細察看,商量要送去住院。

  孩子被抱走之後,觀察室裡安靜了不少,談靜閉上眼睛養了一會兒神,突然有一根微涼的手指,按在她的手背上,她一驚,醒了,才發現原來藥水輸完了,護士在替她拔針。原來她睡著了一會兒,可是誰替她叫的護士?

  聶宇晟就站在不遠處,她按著手背上的創可貼,需要按一會兒止血。他走過來對她說:「我有事跟你說。」

  其實也沒有什麼事,他只覺得她不會照顧自己。晚上的時候他接到醫院的電話,來看一個急診,結果路過觀察室,就看到了她。

  一個人坐在觀察室裡打點滴,連睡著了的樣子,都是那樣的疲倦。她的唇上幾乎沒什麼血色,大約在發燒,所以唇角發白乾得起了皮,袋子裡的藥水已經快完了,她卻沒有任何醒來的痕跡。再不拔針的話,就會回血了,所以他轉身去值班室,叫來了護士。

  談靜不知道他有什麼話跟自己說,不過觀察室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按了一會兒創可貼,就站了起來。聶宇晟說:「去我車上吧。」

  停車場裡一個人都沒有,值班的保安在崗亭裡打盹,晚上這裡的車不多,大部分是值夜班的醫生的,所以顯得很空曠也很安靜。聶宇晟替她打開車門,很多時候小節總是能體現他的出身,家教良好,時時刻刻記得所謂的風度。

  聶宇晟其實也沒想好有什麼話對談靜說,所以當關上車門之後,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她:「急診誰看的?」

  談靜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是問剛才誰替自己看的病,於是答:「張醫生。」

  醫院裡有太多張醫生,他不知道是哪個,於是又問:「處方呢?」

  談靜把捏得皺皺巴巴的病歷交給他,他看了看上頭的診斷和開的藥,風寒感冒,下午的時候她一定是淋雨了。

  他說:「明天你不要到病房陪床了,會傳染。」

  「是風寒感冒……」

  「醫院有規定。」

  談靜悄悄打量他的臉色,他還是那樣冷漠生硬的口氣,她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突然聽到他說:「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七年前為什麼對我說那些話,一定是有原因的,為什麼?」

  談靜微微吸了口氣,事隔七年,再提這些有什麼意義呢?她說:「我不願意告訴你。事實上,那個時候,我是特別特別恨你的。」

  「那麼現在呢?」

  她呆呆地又重複了一遍:「現在?」

  「現在你還恨我嗎?」

  談靜下意識咬住了嘴唇,這個問題讓她覺得難以回答,她不知道他為何如此追問,過去的一切早就已經過去,他們中間早就隔著太多的人和事,他們早就回不去了,不是嗎?

  「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過,很多時候,恨,常常是因為愛。談靜,你愛我嗎?你愛過我嗎?」

  談靜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愛」這個字對她而言,已經陌生而奢侈。一個苦苦在命運中掙扎的人,有什麼資格去奢談愛情?

  她長時間的沉默讓聶宇晟更加難堪,他覺得自己又在自取其辱。夠了,這個女人為什麼吻他?因為他是她兒子的主治醫生?太可笑了!

  「下車吧。」

  她有點驚慌地看著他,他的臉色平靜得像水一樣,可是他捏著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發白,他又說了一遍:「下車。」

  談靜下了汽車,看著他把車子開出了停車場,車子的速度很快,在沖到出口的升降杆之前,才猛然「嘎」一聲刹住,車胎摩擦地面的聲音在沉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刺耳,把崗亭裡打盹的保安都驚醒了。他看了一眼車裡的人,於是隔著車窗玻璃跟聶宇晟打了個招呼:「聶醫生,又加班啊?」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升降杆打開。可是一貫待人都非常有禮貌的聶宇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向他道謝。等升降杆一打開,車子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沖出停車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保安撓了撓頭,打算趴下繼續睡覺,卻看到路燈下停車場的中間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的。路燈的光線並不明亮,保安只模糊看得出那是一個女人,因為似乎穿著裙子。大約是另一個加班的醫生吧……保安打了個呵欠,今天晚上的急診實在是太多了。

  談靜在停車場裡站了一會兒,她非常擔心,聶宇晟駕車離開的時候,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正因為這樣,所以她才非常擔心。其實這麼多年他仍舊沒有變,當他傷心欲絕的時候,她其實能夠知道。她非常擔心聶宇晟會出事,她甚至想給他打一個電話,但找出手機,在撥打他的號碼時,她卻遲疑了。

  還有什麼立場打這個電話?連那個情不自禁的吻,也被他認為是別有用心。那麼就讓他這樣以為好了,過去的談靜已經死了,她不願意再給自己一丁點兒希望。

  她因為感冒發燒,護士不讓她回病房,站在停車場裡也不是辦法,最後她決定回家。她太需要睡眠了,連續幾天在醫院裡,她都沒辦法睡好,現在人一病,更加覺得疲倦。

  幸好有通宵的公車,不過是換車的時候麻煩一點,等到了社區外頭,差不多已經是淩晨兩點鐘光景。狹窄街道兩旁的店鋪都已經打烊,只有一家網吧還開著,雪白的燈光映在地上,她走過去的時候,只有自己孤零零的影子。

  社區的鐵門已經鎖了,不過遲歸的人都有辦法,她把裙子的一角掖在腰裡,打算爬上去。剛剛抓住鐵柵欄,才一腳踏上第一格,就有人抓住她的手,把她嚇得差點尖叫起來,回頭一看,竟然是聶宇晟。他臉色陰沉,問:「你打算爬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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