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八十四號公路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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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白進入校團委後,一次在團委門前和劉光西寒暄,章志恰好從旁邊經過。劉光西連忙將一坨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向章志拋了過去,章志以一種無視的狀態過去了。當著肖白,劉光西有點窘,連忙大聲沖著章志的後腦勺問:「最近怎麼樣啊?」 章志停下,轉回二分之一身,面無表情,「我不認識你。」說完不待劉光西回答,就甩開大步走了。 劉光西嘿嘿乾笑了兩聲,用讚歎的口吻對肖白說:「這哥們兒真逗。」語氣非常自然。 肖白本來想說:「其實你更逗。」但硬忍著沒笑出來。 造成章志的「小宇宙」發生各類異動的根源,來自丫的性格,要不說性格決定命運呢。 章志最大的問題是太衝動。路見不平他就要吼,面對弱勢就控制不住要拔刀相助。從不考慮後果,不考慮自己是否處於劣勢。連肖白這麼衝動的人,有時候都不禁覺得丫實在太沖。 在學校的這段日子,章志因為自己的衝動沒少吃虧。一年多前,一次肖白約好跟他中午打球,結果他晚到了半個多小時,一句解釋沒有就開打。肖白早習慣了他的怪異行為,所以也沒多問,兩個人就你來我往戰在一處。 結果不到二十分鐘,沖過來一票員警,直接把章志摁那兒,銬上就帶走了。 後來肖白才知道,原來是章志去食堂打飯,正好看見幾個馬約翰班的體育生欺負人,他照例強出頭,惹出事來。 馬約翰班的人可不是輕易能惹的。馬約翰班,簡稱馬班。這馬班,大有來頭!肩負著為學校輸送體育特長生的艱巨任務。培養期從高中開始。 由於從高中時代起就開始為學校拿牌子撐門面,所以馬班生從學習到生活一直享受著相當多的特權。而一旦進入大學,馬班生和其他一些優秀體育特長生們都是單獨住宿、單獨開夥,有時甚至還要單獨上課,基本處於一種與普通同學老死不相往來的隔絕狀態。 他們就像校園中的一支秘密特種部隊,隨時為迎接特殊任務而準備著。像所有手持特殊資源的人一樣,優越感是當然的。 發生打人事件的這個食堂伙食好,大家都喜歡去,每次隊都排得老長。一個倒楣蛋排了半天隊,一個馬班生上來就加塞,雙方嚷嚷起來。旁邊的幾個體育生上來助陣,把那孩子推來搡去,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飯盆也扣了。章志立馬過去,揪住一個體育生,質問丫憑什麼欺負人。 雙方戰在一處。對方好幾個人,個個人高馬大,他就一人。眼見不敵,他沖進操作區,拎把菜刀就沖了過去,一刀剁在一人屁股上。幸虧那把刀不好用,沒出什麼大事。 而且員警叔叔覺得大學生也不容易,甭把人一輩子都給毀了。所以本著治病救人的原則,只是批評教育了一頓,就讓他們班主任給領回去了。 17 肖白陪章志在醫院交完費,劉光西頭上裹著紗布從治療室走了出來。他已經恢復了「中年教師」的正常形象,就是頭上的紗布看上去有點滑稽。 肖白走上去安撫了他一下。劉光西很大度,擺擺手說:「主要是我太衝動了。」然後就不願再多說什麼,明顯想儘快擺脫這段經歷,看也沒看章志一眼,快步走了。 反倒是章志一副頹喪的樣子坐在等候長椅上,肖白過去拍拍他,他沒什麼反應。肖白於是陪他坐了下來。 章志呆坐了一會兒,突然說:「我要去日本了。」 肖白聽到這話,吃了一驚,抬起頭來。 章志有個日本女朋友,當初那個女孩來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兩個人一度甜蜜得能粘住全世界的蜜蜂和螞蟻。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一人一頂日本女孩親手織的兔耳帽子,滿校園亂晃。章志陽剛過度的臉,出現在粉紅色毛茸茸的兔耳下面,出奇地可笑。 那個女孩看上去和電影裡的日本清純少女一樣:文靜而瘦弱,常帶著羞澀的笑容,說話總是細聲細氣的。 肖白心裡一直拿她當機器貓裡的「小靜」看,直到有一件事兒讓肖白從此改變了看法。 那次肖白和高飛兩人一起回宿舍,遠遠看見章志和他的日本女友在跟一個計程車司機吵架,他倆趕緊走了過去。原來這輛車是個黑車,從王府井到學校,也就四十塊錢的路,居然張嘴要一百塊錢。那司機大概看打車的女孩不大會說中國話,以為自己撞上金礦了。 眼看章志又要發作,肖白拉住了他,高飛趕緊過去塞給那個司機八十塊錢,對他說:「你丫快走。」 章志被肖白死死抱住,但還是伸出一隻胳膊喊:「高飛,你要給他錢就不是我哥們兒!」 那個司機猶豫了一下,鑽車裡發動汽車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說時遲那時快,一直插不上話似乎要被人遺忘的日本姑娘後退半步作了個起跑動作,然後飛身躍起,一記佛山無影腳,踹在剛剛啟動的車身後側。就聽一聲「咣」,隨著她穩穩落在地上,計程車上出現了一個凹陷,坑中間還能看出小半個女孩子腳尖的形狀。 肖白他們都看傻了,身經百戰的章志也張著嘴,站那兒說不出話來。 車「吱」一聲停了下來,司機急了,推門要下來理論,高飛摁住車門咬著後槽牙說:「哥們兒,這兒可是學校,你丫跟這兒可撈不上什麼便宜。」 司機伸頭看了看漸漸圍攏上來看熱鬧的學生,不甘心地關上門,走了。 這件事情之後,因為不滿他們給了那司機錢,整整一天,章志看見肖白和高飛,都是一張臭撲克臉。 不過從那之後,肖白再見到那個日本姑娘,就越看越覺得她像個女武士了,至少也是一忍者。日本忍者配古代劍客,合適。 但是一年前,女忍者和劍客章志之間的戀情就被忍者在日本的父母知道了,那方面堅決反對。好像哪國的父母,都特別喜歡堅決反對子女自己選擇的戀人。肖白雖然不大理解這是為什麼,但深感無奈。女忍者最終還是抗爭無效,被家裡逼著提前結束學習回國了。 那段時間章志的狀態,總體上是消沉的。偶爾的愉悅,來自跨過太平洋飛來的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一次打球,肖白問他是不是很不好受,他翻著白眼說:「廢什麼話!你愛的人跑了你心裡能好受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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