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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賢羽翼紀略(3)


  王體乾者昌,平州人。萬曆六年選入皇城,為蘇杭織造孫太監隆名下,讀書正途。萬曆二十八年,曆升文書房。泰昌元年八月,密以重賄求西李娘娘下李進忠,得充先帝典璽局印,九月初七日秉筆掌禦馬監印辦膳,後嗾賢殺李進忠以滅活口。

  天啟元年夏,掌尚膳監印,及盧受發鳳陽,奉先帝聖旨,著王安掌司禮監印矣。而霍維華者,直隸東光人,時任給事中,其妻弟陸盡臣天啟元年選入之內官也,為高太監時明名下。凡宮中動靜,霍最先知,遂具疏劾安,安再上辭疏候繳。溫旨創出,而客氏憚安剛直,喜體乾軟媚,遂矯旨淮安辭免,將司禮監印付體乾掌之,複升諸棟等為幫手,屢有中旨。巧留客氏與逆賢比昵為奸,又外結沈氵崔為謀,主逐大臣王紀、滿朝薦、劉一燝等,殺內臣王安、王國臣等,心粗肝大,漸及妃嬪,皆體乾依阿逆賢也。天啟四年二月三十日辰時,成妃李娘娘誕生皇第二女。

  是時也,地大震,宮中殿宇搖撼有聲,銅缸木桶之水湧波震盪,坐立者皆骨軟如醉,乾清宮大殿藻井內,所懸圓鏡東西南北震動不定,如鐸舌焉。至五月初十日,太祖忌辰也。體乾等不穿青素,而穿青綠錦繡,其日未時,乾清宮東丹墀旋風驟作,將內官監之大鐵片如屋頂方闊者,盤旋如紙,隔丹升石闌幹之上,拋擲於西丹墀,鏗訇若雷,其月晦,即有楊漣二十四款之疏。是時汪文言尚系詔獄,為體乾者若肯從國家起見,據外廷讜論,摒退凶逆,有何難者?乃輕徇掌家王朝用之密懇,且心感客氏培植掌印,遂將如許參本不肯字字全念,而多方曲庇之。忍先帝孤立,忠言見忌,士大夫之禍從此不可收拾。況又開廷杖之端,導稱頌之路,令無骨力無遠識患得患失之閣臣,出四六俚語之旨,凡口奏文書之際,體乾必曆指姓名,幾誤因錢謙益、黃尊素而波及無辜,良可嘆息。

  體乾為人柔貌深情,其貪無比,即自己名下如田玉等,而亦巧借題目頻刻削也。凡司禮監題本年月之下,上層居中排,臣王體乾、臣魏忠賢,下層往後排,臣梁棟、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諸人,蓋其媕婀心腸只知獻諛,大非體制。可惜典禮衙門亦屑越至此,真可痛哭,其原疏現存者可證也。及刻《內臣便覽》,複甘心讓賢居首,特高一字尤可笑焉。神廟時功令寬,凡文書房官俱得與外廷結識往來,楊維垣、霍維華、徐大化等中旨之起,蓋不特逆賢一人而已。

  天啟七年八月,先帝不豫已久,乘先帝彌留之際,於八月十一日召今上至禦榻旁,玉音亹亹不已,而是日閣臣揭所批中旨,有「禮臣、廠臣、輔臣」等字樣,原揭具存內閣,可證驗也。二十日巳時,永貞自御前問安畢,到忠義堂直房,於衣袖內取出白連四大紙,花一個,內有鮮血一縷,長二寸餘,闊三四分,似肉非肉,似痰非痰,雲自萬歲爺鼻中出來者,凝結如筋,當與丁紹呂及若愚等遞視之,有嗟歎淚落者。若愚曰:此出自御前,龍體聖恙所關,不可輕易。遂用紙複包一層,上寫某月某日老公,御前請出,有血紙花一個,隨粘于屋壁高處。至申時,太醫院官來問安御前,果索此血以憑計藥,當即取下交進。

  至二十二日申時,龍禦上賓,逆賢差文輔等迎請今上,先帝崩移晷矣。嗚呼,痛哉!先帝聖性虛明,推赤心,置內外臣子之腹。惜體乾、逆賢非宗社之器,而南樂、薊州、東光又皆濃于名利,刻於報復之人,梁棟齪齪不足齒,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皆少不更事。驟登榮寵,天低地窄,前無古人,後無清議,滿眼只知有富貴,滿腹只知有詔諛,嫉賢醜正,根于性成。伏法者伏法,逃亡者逃亡,或用重賄苟免平安,倘至夜氣清明,良心忽萌之際,一追思之,不知魂夢中尚有何顏色,而視息人間也?身死後,又有何面目,對越先帝之靈於在天也!鄙夫!鄙夫!可與事君也歟哉?體乾至崇禎己卯夏籍沒,逮刑部獄擬斬,庚辰冬死於獄。真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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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棟,宛平縣人,萬曆十一年選入,曆升司禮監提督太和山。天啟元年夏,逆賢拔升秉筆,掌酒醋面局印,馬謙力也。其兄梁植等蔭錦衣衛,升都督同知,招權納賄,為賢憎惡。七年秋擯棟蘇杭織造,旋撤回京,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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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秉彝,北直新安縣人,萬曆二十九年選入,泰昌元年冬,逆賢奏升司禮監,天啟七年以監官差送惠藩升秉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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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暹,北直晉州人,亦二十九年選入神廟時牌子王永永名下,侍賢最久。作人寬厚,升文書房,歷任南京守備,升秉筆,閑住為民,戊寅冬,虜深入,暹守城犒軍,賴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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