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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廷線索紀略(1)


  天啟四年三月十九日,科臣傳魁參汪文言,既逮詔獄,罪不可測,計無所出。至五月二十九日,憲臣楊漣參逆賢二十四罪之疏上矣。奉聖夫人客氏者,先帝之乳媼也,久與逆賢私。司禮監掌印王體乾柔佞貪狠,實黨附逆賢之元兇戎首,賊害椒紳之主盟國老也,與客氏日在御前贊逆賢,巧法庇護,軟語乞憐,而秉筆李永貞等複幫助之。凡文武大小七十餘疏,概置不聽。賢既得瓦全,便從此改心,放手為惡,無所忌憚,實楊公此疏激成之也。其後將體乾名下李晉升秉筆,田玉升正陽等門提督,李永貞掌巾帽局印,石元雅掌針工局印,塗文輔掌禦馬監印,而文書房之王敏政、李守質、楊國瑞等各賞有差,皆酬保安之勞。賢之賞掌班紀用及劉應坤複差往遼東,亦所以酬之也。

  昆山顧相公等因楊公疏有「門生閣老」字樣,嗔之;南樂魏相公於是年孟冬之朔,又失誤享廟大典,遂與外廷大相水火。乃以己意用墨筆間點《縉紳便覽》一冊,極重者三點,次者二點,又次者一點,閣部詞林葉向高、韓爌等、何如寵,錢謙益、成基命、謬昌期,姚希孟、陳子壯、侯恪、趙南星、高攀龍、楊漣、左光鬥、魏大中、黃尊素、周宗建、李應升等約六、七十員,密付逆賢,皆目為邪黨,托逆賢於御前借事擯斥,而昆山居然首揆矣。體乾倡言開廷杖時,原欲杖林禦史汝翥,以危福清林逃未獲,偶值皇第三子薨逝之變,工部郎萬燝適遭其毒。批此本者,李永貞從臾御筆;改此票者,體乾阿逆賢也。天啟五年十二月,又杖斃吳禦史裕中。凡在午門前喝令重打,屢換人尚嫌輕者,體乾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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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贊崔呈秀傳遞線索者,許秉彝也。其年十二月,複逮汪文言。至五年春與大工後,逆賢指稱看工催工名色,無日不與呈秀面會,即屏人密語,移時方散。或授受害人姓名,如天鑒等錄之類,逆賢奉為聖書,心甚悅之,以為崔家疼我贊我,設法報仇出氣也。一時捏詞獻諛入告者梁夢環、李魯生、曹欽程等也。五日一比,追贓之嚴旨,四六駢儷之溫旨,皆昆山等所票擬也。閣中俱有底簿可考,中書官可證也。凡逆子良卿之獎敕、誥券文,皆內閣詞臣撰擬,用紅掩面揭奏,亦閣中有底簿可考也。凡內府衙門及閣揭擬票,一應中旨創草者,王體乾、李永貞、塗文輔也。

  甲子之冬,南樂魏相公既手點《縉紳便覽》一本,又手寫所欲起用之人,黃克纘、王紹徽、王永光、徐大化、霍維華、阮大鋮等五、六十員,各加三圈、二圈不等,密付逆賢,自為正人,陸續點用。至乙丑之後,崔呈秀密付逆賢之《天鑒錄》者,首列東林渠魁葉向高、韓爌、孫承宗、劉一燝、趙南星、楊漣、惠世揚、高攀龍、左光鬥、孫居相、李邦華、喬允升、王洽、曹于汴、李騰芳、錢謙益、姚希孟等,次列東林脅從孫鼎相、徐良彥、熊明遇、沈維炳、熊奮渭、侯恪等。其後又列真心為國,不附東林,顧秉謙、魏廣微、王紹徽、馮銓、王永光、霍維華、徐大化、周應秋、薛貞、崔呈秀、閻鳴泰、王在晉、楊維垣、卓邁、倪文煥、李魯生、吳淳夫、孫國楨、劉廷元、亓詩教等若干人。

  《同志錄》者,首列輔臣,詞林部院諸臣卿寺則陳宗器、韓繼思、易應昌、張潑等,台省則黃尊素、李應升、劉芳、張慎言、惠世揚、房可壯、章允儒、劉宏化、蔣允儀、游士任、侯恂等,部郎常博則賀烺今改名世壽,張光前、孫必顯、汪始亨等,藩臬俱失記,任子貲郎武升則趙隆美、許念敬、張念堂即張懋忠等若干人。最狠最重者三圈,次者二圈,輕一圈也。

  《點將錄》者,首曰:天罡星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時雨葉向高、浪子錢謙益、聖手書生文震孟、白麵郎君鄭鄤、霹靂火惠世揚、鼓上皂汪文言、大刀楊漣、智多星繆昌期等共三十六人,地煞星神機軍師顧大章、旱地忽律游士任等共七十二人,原不曾詳開姓名,計魏廣微點的便覽,該處的並親筆所寫該用的黃克纘等六、七十人,即付永貞、元雅、文輔抄小楷摺子。

  又崔呈秀遞入《點將錄》、《天鑒錄》、《同志錄》並《東林姓名》共四個摺子,只永貞、元雅、文輔三人各袖藏一分,御前傳出削處某人,人多驚訝,以為聖上怎就知道某系邪黨,某系門戶,某系熊廷弼姻家,某系劉鐸宗族,某系程注之子,以為是東廠密奏事。其後年月漸久,逆賢、李朝欽及李石塗亦不甚避人,凡行一事即公然曰:某系某錄某折有名。各家官人始知所由來。體乾、永貞等身在事中,累臣亦目擊耳聞最悉,恨彼時不曾設法暗抄下全名為今日印證耳!

  自逆賢擅政,從來先帝中旨非由一路而至,如鬥靡見長,如寶璽呈祥,如元兇已放,如遼東複內臣鎮守,如處各省考官之類,則昆山、南樂稿也,如朕方云云,而曰云云以擠去。南樂如纂修三案引祖宗設立紅牌一節,皆崔呈秀等稿也。如先日拿汪文言及擠蒲州之去,拒高陽之朝,皆昆山謀首輔之線索,南樂擯高陽之狠著也。譬之鎖未至而鑰已密入,捷如袍鼓,外廷何由而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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