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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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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春闈,有一士未試前頗有議其事關節者,譁然以為第觀揭榜,若誠登第,則將有擊之者。已而其人不終場而罷。後有知者問之,乃曰:其日方作文,忽見其號舍前陡黑不見天日,視之乃一人,形色衣服正純黑色,軀頎且碩,當舍背立,徑遮其光。士亦悟安得此等人,托以如廁,強出舍。出則天日皎然,回顧黑人無有。少選複入,甫坐定,又遮之矣。出入數四皆然。雖強握管,不能作一字。其士因思此必冤纏作梗,竟舍而出。比出,目觀爽然,卒無他故。 翰林院學士惟一人,多或三五人。壬戌秋,閣老洛陽劉公健因修《會典》成,欲德翰林,一時升學士者十人。時禮部尚書已有六人,謝公遷以在內閣,張公升為禮書掌部事,元公守直以禮書掌通政事,賈公斌以禮書掌鴻臚事,崔志端以禮書掌太常事,並南京為六人。崔由神樂觀道士,京師為之語曰:「禮部六尚書,一員黃老;翰林十學士,五個白丁。」一時盛傳,以為的對,且有譏警。蓋此五人謂山西張□、陝西楊□、大興劉□、並某、某,皆成化戊戌閣老萬公安以私意選為庶起士者。在翰林未嘗讀書,其詩文一出,人皆嗤之。可見公論終不掩矣。 翰林院素稱清貴,無簿書之擾。舊有語曰:「一生事業惟公會,半世功名在早朝。」所謂清者如此。李西涯時為學士,因眾失朝,罰運灰炭。續兩句雲:「更有運灰並運炭,翰林身上不曾饒。」一時哄然。又聞有一檢討,討裡河之夫,又驛丞不接,甚不平。或謂之曰:「人多不知檢討何官,可只呼學士就好。」次日果稱學士,仍前不出。乃賦詩雲:「翰林檢討被人輕,卻冒瀛洲學士名。依舊所司全不理,由來知要不知清。」 癸亥春,例該考察京官。給事中王蓋甯國人,吳舜浙江人,俱為鄉人訐奏不法事情,自慮公道難廢,乃先摭拾劾馬塚宰文升。又刑部主事張斅亦為帷薄事見在都察院問理,乃以女謁通戴都憲之內。戴公不知,竟寘斅於法,斅亦誣奏他事。俱為言官論列。二公正部院當事,因回避,只延至秋,方行考察。王蓋、吳舜皆坐不謹,亦從末減雲。 內臣何文鼎言語切直,內有幹宮闈戚畹者。上怒,撻之死。禦史黃山等上疏訟其冤,雖不之省,而亦不之罪也。 近時宦官如蕭敬之文雅,陳寬之謹厚,何文鼎之忠讜,皆不可少。前此若金安之廉,興安之介,金英之知人,懷恩之持正,張永之剛勇,王高之雅飾,後乎此若芮景賢之安靜,皆有取焉。至如馬騏之激變交南,吉祥之怨望啟叛,蔣冕之讒亂宮闈,李廣之納賂干政,又其輩中之罪人也。至於王振之專恣,陷駕北狩,汪直之驕橫,西廠害人,後乎此若劉瑾之亂政謀叛,則又甚矣。 給事中張維新,己未進士,京師人。考滿受封,以其父未仕,請具冠服,同入朝謝恩。預約親友,候朝畢由東長安門鼓樂迎至家。其父夜不睡,在廊下假寐,偶聞鐘響,促入班,叩頭畢,慌忙走過禦街西,因憶前事,複橫過東。為序班所執面糾,奉旨:「拿!」就于丹陛下揪縶,出午門外跪候,冠服皆褫於地。朝退迎送,本所以榮親,而瞬息至此,事變真不可料,皆為之嗟悼。予因憶昔年吳康齋與弼徵聘至京,有旨次日早文華殿引見。康齋預擬數事將口陳,夜宿于朝房,掛其巾於壁。熟寐,因起遲,倉皇戴其巾以入。及見,上詢問再三,與弼俯首不能對,叩頭而已。令左右送出左順門。朝士謂曰:「此正敷陳時也,何以不言?」與弼皺眉,乃去巾觀之,有二三大蠍子齧其頂,腫痛不可忍。又彭閣老時以狀元及第,次日該上表謝恩,演習已熟。因先夜勞倦,次早在直房睡熟,忽聞鐘響,趨走不及。鴻臚寺糾奏狀元謝恩不到,奉旨追究,幾危。賴李閣老諸公救之,乃免。此二事與張頗相類。噫!征君之奏對,狀元之面恩,皆尋常事也,乃至於此。古謂天威不違咫尺,信矣。 近一給事中建言處置軍國事一款:京城士人多好著五尾襯裙,營操官馬因此被人偷拔鬃尾,落膘,不無有誤軍國大計,乞要禁革。又一給事中上疏為急救社稷事,曰:「見今北虜款塞,社稷危甚,急如人納粟,以救社稷。」如此二疏,可謂之通達治體者乎?一時騰笑於人多矣。嘗聞識者謂考選科道,須要察其文行,不可只拘人物。京師謠雲:「選科全不在文章,但要須胡與胖長。更有一般堪笑處,衣裳漿得硬幫幫。」蓋所由來漸矣。 甲子科因言官建議,欲令京官出主考各省鄉試。惟浙江聘楊月湖廉,山東聘王陽明守仁。時楊為南光祿以終養,王為主事以養病,俱在告。聞聘,皆欣然往。兩省亦頗稱得人,然亦不免南台論劾。予嘗謂校文得士,自古為難。唐惟稱陸敬輿得韓子,宋惟稱歐陽公得二蘇。此外若呂東萊之知陸子靜、王應麟之知文山,亦絕無而僅有者。我朝如胡頤庵之知南陽,姚文敏之知一峰,亦為罕見。又聞周宗伯洪謨初中解元,以減場,時考官彭弼江西人,批雲:「七篇之多,不如五篇之純。」周果知名于時。又憶宋末太常蕭達主考,嘗于落卷中拔真西山。不知二公亦有是否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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