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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遠猶(7)


  趙鳳楊 王司帑

  初,晉陽相者周玄豹,嘗言唐主貴不可言。至是唐主欲召詣闕。趙鳳曰:「玄豹言已驗,若置之京師,則輕躁狂險之人必輻湊其門。自古術士妄言致人族滅者多矣!」乃就除光祿卿致仕。

  楊王沂中閒居,郊行,遇一相押字者,楊以所執杖書地上作一畫。相者再拜曰:「閣下何為微行至此?宜自愛重。」王諤然,詰其所以。相者曰:「土上一畫,乃『王』字也。」王笑,批緡錢五百萬,仍用常所押字,命相者翌日詣司帑。司帑持券熟視曰:「汝何人,乃敢作我王偽押來賺物。吾當執汝詣有司問罪。」相者具言本末,至聲屈,冀動王聽。王之司謁與司帑打合五千緡與之,相者大慟,痛駡司帑而去。異日乘間白楊,楊怪問其故,對曰:「他今日說是王者,來日又胡說增添,則王之謗厚矣!且恩王已開王社,何所複用相。」王起,撫其背曰:「爾說得是。」即以予相者幾百萬旌之。〔邊批:賞得是。〕

  程顥

  程顥為越州僉判,蔡卞為帥,待公甚厚。初,卞嘗為公語:「張懷素道術通神,雖飛禽走獸能呼遣之。至言孔子誅少正卯,彼嘗諫以為太早;漢祖成皋相持,彼屢登高觀戰。不知其歲數,殆非世間人也!」公每竊笑之。及將往四明,而懷素且來會稽。卞留少俟,公不為止,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以不可訓也,斯近怪矣。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諂合,下民從風而靡,使真有道者,固不願此。不然,不識之未為不幸也!」後二十年,懷素敗,多引名士。〔邊批:欲以自脫。〕或欲因是染公,竟以尋求無跡而止。非公素論守正,則不免於羅織矣。

  〔馮述評〕

  張讓,眾所棄也,而太丘獨不難一吊。張懷素,眾所奉也,而伯淳獨不輕一見。明哲保身,豈有定局哉!具二公之識,並行不悖可矣!蔡邕亡命江海積十二年矣,不能自晦以預免董卓之辟;逮既辟,稱疾不就猶可也,乃因卓之一怒,懼禍而從;受其寵異,死猶嘆息。初心謂何?介而不果,涅而遂淄,公論自違,猶望以續史倖免,豈不愚乎?視太丘愧死矣!

  《容齋隨筆》雲:會稽天甯觀老何道士,居觀之東廊,栽花釀酒,客至必延之。一日有道人貌甚偉,款門求見。善談論,能作大字。何欣然款留,數日方去。未幾,有妖人張懷素謀亂,即前日道人也。何亦坐系獄,良久得釋。自是畏客如虎,杜門謝客。忽有一道人,亦美風儀,多技術。西廊道士張若水介之來謁,何大怒駡,合扉拒之。此道乃永嘉林靈噩,旋得上幸,貴震一時,賜名靈素,平日一飯之恩無不厚報。若水乘驛赴闕,官至蕊珠殿校籍,父母俱榮封。而老何以嘗罵故,朝夕憂懼。若水以書慰之,始少安。此亦知其一不知其二之鑒也!

  薛季昶 徐誼

  張柬之等既誅二張,遷武后,薛季昶曰:「二凶雖誅,產、祿猶在。去草不除根,終當複生。」桓彥範曰:「三思幾上肉耳,留為天子藉手。」季昶歎曰:「吾無死所矣。」及三思亂政,範甚悔之。

  趙汝愚先借韓侂冑力,通宮掖,立甯宗。事成,徐誼曰:「侂冑異時必為國患,宜飽其欲而遠之。」葉適亦謂汝愚曰:「侂冑所望不過節鉞,宜與之。」朱熹曰:「汝愚宜以厚賞酬侂冑,勿令預政。」汝愚謂其易制,皆不聽,止加侂冑防禦使。侂冑大怨望,遂構汝愚之禍。

  武三思、韓侂冑,皆小人也。然三思有罪,故宜討而除之;冑有功,故宜賞而遠之。除三思,宜及遷武氏之時;遠侂冑,宜及未得志之日,過此皆不可為矣。五王、汝愚皆自恃其位望才力,可以淩駕而有餘,而不知凶人手段更勝於豪傑。何者?此疏而彼密,此寬而彼狠也!忠謀不從,自貽伊戚。悲夫!

  李賢

  李賢嘗因軍官有增無減,進言謂:「天地間萬物有長必有消,如人只生不死,無處著矣。自古有軍功者,雖以金書鐵券,誓以永存,然其子孫不一再而犯法,即除其國;或能立功,又與其爵。豈有累犯罪惡而不革其爵者?今若因循久遠,天下官多軍少,民供其俸,必致困窮,而邦本虧矣,不可不深慮也。」

  〔馮述評〕

  議論關係甚大。

  劉晏

  劉晏於揚子置場造船,艘給千緡。或言所用實不及半,請損之。晏曰:「不然。論大計者不可惜小費,凡事必為永久之慮。今始置船場,執事者至多,當先使之私用無窘,則官物堅完矣。若遽與之屑屑較計,安能久行乎?異日必有減之者,減半以下猶可也,過此則不能運矣。」後五十年,有司果減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計費而給之,無複羨餘,船益脆薄易壞,漕運遂廢。〔邊批:惜小妨大。〕

  李晟

  李晟之屯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唯五緯盈縮不常,晟懼複守歲,則吾軍不戰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馮述評〕

  田單欲以神道疑敵(見《兵智部》),李晟不欲以天道疑軍。

  呂端

  仁宗時,大內災,宮室略盡。比曉,朝者盡至;日晏,宮門不啟,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久之,上禦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呂文靖〔馮注:端〕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宮庭有變,群臣願一望天顏。」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

  羊馬因 劉慶祖

  趙汝愚與韓侂冑既定策,欲立甯宗,尊光宗為太上皇。汝愚諭殿帥郭杲,以軍五百至祥禧殿前祈請禦寶。杲入,索於職掌內侍羊馬因、劉慶祖。二人私議曰:「今外議洶洶如此,萬一璽入其手,或以他授,豈不利害?」〔邊批:也慮得是。〕於是封識空函授杲。二璫取璽從間道詣德壽宮,納之憲聖。及汝愚開函奉璽之際,憲聖自內出璽與之。

  〔馮述評〕

  璽何等物,而欲以力取、以恩獻?此與絳侯請間之意同。功名之士,未聞道也。絕大一題目,而好破題反被二閹做去。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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