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醉茶志怪 | 上頁 下頁
卞某


  邑有卞姓者,從軍南省,以功得千總,充哨官。請假歸,娶妻華氏。完婚夕,入室,與妻並未交談,甫就枕,便昏昏酣睡。夢一長髯老道士,身著黃袍,領一女子,雲鬟高髻,貌亦都雅,謂卞曰:「今夕良辰,宜成大禮。」強使二人交拜,促之入帷而自去。視女子羞容可掬,恍惚似與交合,未幾已遺。甚惡之。醒則紅日半窗,視新婦已整妝坐。恐人誚其晏起,亦急著衣出室。時人客紛紜,內外酬應。午饌畢,突有急差至,需即登程。乃與眾同往至湘楚營。時賊氛猖獗,公務甚繁,未獲閒暇。

  又二年始得歸。及至家,婦於前一日死矣。初,卞之離家也,未免有新婚之戀,往往夢歸家見其妻,即婚夕夢中之人,言語起居與醒時無異。每隔三五日、十餘日必夢見之。歸而妻亡,不得已膠續鄰村邵姓女。親迎後視之,殆夢中人也。婦亦眈眈然審視,若相識者。詢之婦,初不肯言,後漸狎,雲亦嘗夢有髯道人引之來,時日吻合。彼此詫異。甫一日,又出差,半載卒於軍。婦有遺腹,生一子,守節終其身。計卞與邵氏為夫婦僅月余,而神交則五載,前婦並未成為夫婦也。

  醉茶子曰:

  世謂夫婦必須前緣。使卞與華氏無緣,何必為此幻相?使卞與邵氏有緣,何以令其神交五載而為夫婦僅月余哉?是不可解矣。夫婦雖曰天倫,終由人合。人生得賢婦,則終身享其福;得悍婦,則終身受其殃,如附骨之疽,欲去不能也。聞西人娶婦共居三年,男女有不如意者,任其離散,迥不強合。所謂有情者為眷屬,亦甚便矣。邑有士人多納小星,其妻不妒,嘗謂夫曰:「俗雲妻不如妾,妾不如娼。今始信矣。」士曰:「凡婦女如魚,昔人謂妾如鰣魚,味美而難得也;娼為豚魚,味美而有毒也;尼為鱔魚,嗜之者以為美,否則終身不食也。」妻雲:「我名何魚?」曰:「鹹魚耳。家常便飯,殊無佳味也。」妻大笑雲:「我是大鹹魚,于人何所不容?金釵十二,任君置之,吾不禁也。」灑脫無酸意,亦可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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