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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屏


  王建屏,晉之世家子。從其祖遷居於津。父母旱逝,年十八,與邑之雜貨商為夥友。肆後廈屋五楹,王獨後複室。更深扃戶,煨酒自飲。忽布簾一展,有女子自外入,縞素衣裳,面無脂粉,虛鬟籠霧,膩頰凝花,淡雅別饒風韻。王知其狐仙,毛髮幾豎,曰:「素無不敬,何故來擾?」

  蓋商最敬仙,堂中常設仙位,王虔拜尤勤,故雲然也。女曰:「誰見爾敬我耶?」王曰:「朝奉香,夕參拜,非敬而何?」女曰:「癡郎,我未見有敬婦者。」王曰:「予固未娶,何便誣我為敬婦?」女曰:「癡哉!癡哉!緣何不娶?」王曰:「家道赤貧,誰肯媒妁?」女曰:「我為媒,為爾擇一佳婦,願乎?」曰:「願。」女曰:「麻面兔唇,且眇一目。君如願之,是君白首之偶。」王曰:「不可!不可!必美如姐姐者,方可為之。」女曰:「俗雲癩頭蛙想吃天鵝,不亦難乎?」王曰:「我誠不敢妄想,諺雲:野老食蝗,飛來口福,不勞君子好逑耳。」女大笑曰:「君非學究,何太腐氣?豈日居市井,尚未忘之乎者也耶?實告君,妾與君有前緣,故來燕好。君宜秘之,保不為君禍也。」

  言畢而出,旋從簾外挈一小竹籃,中盛四簋,又取出水晶壺、玉杯以及象箸等,罔不精潔。酌酒勸王。王有難色,女奪杯曰:「此豈鴆毒耶?」先吸其半,複令王飲。王嘗之,芳洌沁齒,果良釀也,遂酣飲。飲畢,則杯盤自無,亦不見人搬去。既而滅燭共寢,極盡歡娛。及曉始去,人無知者。如此二三年,恩愛備至。嘗謂王曰:「君之福澤太薄,而衣食粗足。如操作時思食,可取諸釜;思衣,可取諸篋。」試之果然。一夕攜來奇珍異味,窮極奢麗。駝峰熊掌,豹胎魴腴,皆不能指其名。生喜雲:「朝朝相擾,何故為此盛饌?」

  女不言,勸生食,己則倚燈背坐不食。王視之,愁眉鎖翠,香淚拋紅,嫋嫋然欲言複止。王再三詢故,女曰:「緣盡矣,此別筵也。」王聞言大痛。女拭淚曰:「黃鶴一去,非無再見之期。他年會于蘇州,當為君脫急難,志之勿忘也。」未幾,斜月欲墮,野雞四號。女握生手至房外,曰:「若再留數日,後會不可得矣,君宜珍重,妾去也。」如電而沒。王自是思念成疾,半載始瘥。後娶婦缺唇眇目,一如女言。仙能前知,信夫。

  醉茶子曰:

  建屏乃吾友趙價人之內兄,予于趙氏識之。其為人誠樸篤信。價人為予言其梗概。予固好奇,詢諸王。王曰:「君別號醉茶子乎?」予曰:「然。」王曰:「若然,可以言矣。」予駭問故。王曰:「昔仙謂予曰:他日有李某編記事諸書,可煩渠作佳傳。他人可勿告也。」乃向予細言顛末,語猶欷噓。惜予筆墨拙澀,有負重托。然事有可傳,敢不勉強為之?同治紀元,建屏如蘇買茉莉遇盜,竟得生還,歸家,旋病故。不知又與仙遇否,惜未得深究之也。乃知古今叢說,實事不少,不可盡以子虛烏有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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