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陬邑官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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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之變,大將軍福公,奉命進剿。統領巴圖魯,及吉林健旅,聲勢赫奕,所過州縣,以辦差不善,登白簡者不一。傳檄至陬邑,缺既清苦,官亦疲憊,聞前途才幹之員,每有失誤,心切惶恐,日惟涕泣而已。其官親某,向司征比,默默無聞。今見其戚官將敗矣,不忍坐視,乃謂之曰:「庫中有二三百金乎?」令曰:「有之,不敷所用。」曰:「既有之,尚可為也。盡以與我,不問出入,或者無礙前程乎!」大令無可如何之際,姑以聽之。 時值盛暑炎炎,幾至流金爍石,官親乃與工房相度館舍,極其寬敞,染古色紙以表糊之,字畫皆用舊物。其椅桌以油核桃仁熏作烏木色。以人家用舊之藤竹席片蒸洗一色,按其大小形象,制為引枕靠墊,藍緞為邊,以玫瑰雜楊花代扎實之。其簾幕用深綠色蝦須竹為之。其天棚,自村口直接至上房,長有裡許。因惜買多席,僅敷一層,恐透暑氣,加以鹽包雜松毛蓋之。其陳設,則山中購小松柏,栽數百盆,夾道而列。所有茉莉花夜來香之屬,列在其後,只覺芳馥,而不見形影。公館後,及左右牆外,三面環列水桶,以竹截作噴筒,伏民夫數百人,各持一筒吸水,向上細細噴之,俾屋上棚間,不幹不濕,潤澤而已。西瓜為汁,以絹瀝之,稍加冰糖薄荷水相和,其涼沁腹。茶用蘭芽雪瑞,本系北產,氣香味厚,色亦清冽,用沙甌烹熟,坐於水筒鋪,以取溫和。 陳甫畢,大將軍至矣,令出遠迓。將軍由皎日之下而來,輿入村口,已覺陰涼;至公館內,兩旁松柏陰森,更覺沉靜古穆;並無結彩懸燈,耀目增光之物,心地一爽。坐其鋪墊,皆軟滑清香。不覺大樂,曰:「天仙界,水晶宮,不是過矣。不意僻陋小邑,竟有是耶!可見人以才能為貴也。」及進西瓜湯,飲蘭雪茶,莫名其妙。喚從官入,曰:「此系尖站,並非住宿之所,然我自出都以來,日夜不得偃息,詎肯舍此清涼地,而就火焰山耶?汝等彈壓兵役,前往宿站,只須留數人伺應,我五鼓啟程來也。」 傳令入,曰:「我食不甘味,睡不貼席者久矣,賢大令造此福地,我今夜宿此,已分外撓擾,勿多備酒席,勿多賞從人銀錢,有強索,即告我處置。汝以長才屈於下邑,上司之過也。我當保奏。」令叩首謝出。及進酒席,則雪雁冰參,鹵鴨糟雞之類,只覺香鮮配口,無一毫肥膩氣味,亦大醉飽。樂甚,以二千金與令,以賞其費。及起馬,令來道謝叩送,將軍讚歎不絕而去。令後此果膺保薦,仕至憲司,皆一官親力也。 或曰:才能之士,湮沒無聞,惜乎!薌曰:此其小焉者也。古來救君主于垂危,轉覆敗於俄頃,而史不列其名姓者,如趙之廝養卒,金之兩書生;功高不賞,是以名沒不彰。其怨慟於九泉耶,抑不屑不潔,如遺逸輩之特隱其名耶?東坡雲:「但願我兒愚且魯,無災無害到公卿。」由此觀之,是卒與書生,固不屑為公卿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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