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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紅記(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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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後,日聚飲宴,或同歌笑,申生言稍涉邪,嬌則凝袂正色,若將不可犯。生雖慕其美麗,然見其不相領略,以謂嬌年幼情簡,不請世事,因不介意。一日,舅有他甥至,舅妗亦留之。至晚,舅開宴,申生預坐。酒至半,妗起酌酒勸他甥,舅將酣,嬌時陪立妗後贊之,令溢觴。酒至生,力辭。妗曰:「子素能飲,獨不能為我開懷乎?」生辭以失志功名,且病,又已醉甚,不能複加,妗未答,嬌因參言其後曰:「三兄動容,似不任酒力矣,姑止此。」妗因輟瓶授觴,生再拜而飲,因喜不自勝。既畢,妗退步酌酒勸舅。申生之前,燭燼長而暗,嬌因促步至燭前,以手彈燭,因流視語生曰:「非妾則兄醉甚矣。」生謝曰:「此恩當銘肺腑。」嬌微笑曰:「此乃恩乎?」生曰:「意重於此矣。」 語未畢,妗因素水滌觴,嬌乃引去,自此,生複留意。一夕,嬌獨坐於堂惻借花軒內,生偶至座側,見嬌憑欄無語,徙倚沉吟。時花檻中有牡丹數本,欲開未開,生因為二絕以戲之曰: 亂惹祥煙倚粉牆,繹羅輕卷映朝陽。 芳心一點千重束,肯念憑欄人斷腸。 嬌姿質豔不勝春,何意元言恨轉深。 惆悵東君不相顧,空餘一片惜花心。 生援筆寫此二詩,以示嬌,嬌巡簷展誦,傾環低面,欲言不言。正凝思間,忽聽流鴦,如道人意中事。生又揮毫作《喜遷鶯》詞一章曰: 園林過雨,問滿目媚景,是誰為主?翠柳舒眉,黃鵬調舌,鎮日姿狂歌舞。金衣公子何事,牽惹萬千愁緒。芳草地,有香車寶馬,驕闐來許。無據,行樂處,好景良辰,休把輕辜負。一種春風,幾多圖書,聽取綿蠻簧語。又向暗巢偷眼,欲啄花心無路。知牆外,待放伊飛過,旁人低訴。 嬌覽之未畢,忽聞妗語聲,嬌乃攜此詞並前二詩,藏之袖間,徐步趨歸堂中坐。悵恨久之,歸室,殆無以為懷。因作一絕,題於堂西之綠窗上。詩曰: 日影縈階睡正醒,篆煙如縷午風平。 玉蕭吹盡霓裳調,誰識鸞聲與鳳聲。 後二日,舅他出,嬌因至生臥室,見東窗有《點繹唇》詞一首,西窗有詩一絕,躊躇玩味,不忍舍去。知生之屬意有在,乃濡筆和其西窗之韻以寄意焉。詩曰: 春愁壓夢苦難醒,日炯風高漏正平。 魂斷不堪初起處,落花枝上曉鶯聲。 生歸見嬌所和詩,願得之心,逾於平常,朝夕惟求間便以感動嬌。然嬌或對或否,或相親昵,或相違背。生不測其意。莫得而圖之。一日,舅妗開宴,自午至暮。酒散,舅妗起歸舍,生獨危坐堂中,欲即外舍。俄而嬌至筵所,抽左髻鈾釵,勻博山理餘香,生因曰:「夜分人寢矣,安用此?」嬌曰:「香貴長存,安可以夜深棄之!」生又繼之曰:「篆灰有心足矣!」嬌不答,乃行,近堂階,開簾仰視,月色如晝,因呼侍女小慧,畫月以記夜漏之深淺,乃顧生曰:「月已至此,夜幾許』生亦起下階,瞻望星漢,曰:「織女將斜,夜深矣。」因曰:「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嬌曰:「東坡鍾情何厚也?」生曰:「奇美特異者,情有甚於此焉。可以此誚東坡也?」嬌曰:「兄出此言,應彼此苦眾矣,于我何獨無之。」生曰:「然則實有也,不然則佳句所謂『魘夢,者,果何物而『苦難醒,耶?」言情頗狎,嬌因促步下階逼生曰:「凡謂織女銀河何在也?」生見嬌之驟近,然自失,未及即對,俄聞戶內嶺問嬌寢未,嬌乃遁去。次日,生追憶昨夕之事,自疑有獲,然每思遇事多參商,愈不自足。乃作《減字木蘭花》詞以記之,曰: 春宵陪宴,歌罷酒闌人正倦。危坐中堂,倏見仙娥出洞房。 博山香燼,素手重添銀漏永。織女斜河,月白鳳清良夜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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