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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闈志異八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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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報之異,在在有之,而見於棘闈者尤著。或雲:舉子入場之前一夕,執事官公服致誠以召鬼神,請神以紅旗,招家親以藍旗,引恩怨鬼以黑旗。召訖,插三色旗于明遠樓四角,吏且招且呼曰:「有冤者報冤,有仇者報仇。」云云。故場中怪異疊見,愈出愈奇。予之親戚,往往有監試者,予以招神招鬼之事質之,亦雲不妄,因舉所聞之尤異者記八則。 陳扶青夫子言:雍正間,江南鄉試,有常熟某生,年四十餘,第三場入宿字型大小。前二場頗得意,興致甚高。中秋夜,與相識玩月,分韻作詩,有「皓月今宵滿,紅顏往日殘」之句,眾索其解,生淒然對曰:「諸君皆同類,無妨實吐也。憶昔游吳門時,館於某縉紳家。子弟四人,悉主人子侄。有柳生者,其內侄也,丰姿如玉,予挑之數四,佯若不知。適值令節,諸生皆給假展墓,唯與柳生相對,予複作詩以挑之曰:『繡被憑誰覆,相逢自有因。亭亭臨玉樹,可許鳳棲身。』柳得詩,面色發赧,因而嚼之,予以為可動矣。會友人見餉,予蓄有媚藥,入酒中飲之,易醉而狂,強柳生盡一巨觥,遂得一遂所欲。次日酒醒,知己被汙,竟投環內寢。舉家不知其故,予雖知之而不敢泄,飲泣而已。主人構訟,半年始解。今夜月色,不減當年,而未免有情,誰能遣此?故感慨系之耳。」言訖,淚涔涔下。聞者無不毛戴,陸續散去。五更後,忽聞人聲鼎沸,往來不停履,相告曰:「有人縊死屎號中矣。」詰旦驗之,則常熟生也。 蘭岩曰: 酒為色媒,謂醉後每動淫心也。乃柳生以少年豐標,忽遭此無行之人,詩以戲之,酒以誘之,而卒為所污辱。斯又酒能誨淫,而非假酒淫人也。雖然,柳當閱詩後,縱不嚴以絕之,亦當托故以避之,不能見機而作,複與飲酒忘醉,亦不得謂無罪矣。羞而自縊,嗟何及哉?天下之甘言卑禮,無因至前者,皆禍機之所伏也。慎勿不加察而徒自詡予智哉! 先生又言:乾隆某年,結伴入南闈。同舍俞生,江陰諸生也。甫畢頭場,即治任。眾怪而問之,言語支吾,而顏色悽楚。愈力詰之,不得已始明告曰:「言之醜矣。先君子宦游半世,及解組歸,遂病怔忡,數年不愈。捐館時,呼予兄弟四人至榻前,泣囑曰:『吾平生無昧心事,唯任某縣令時,曾受賄二千金,冤殺二囚,為大罪惡,陰報當斬嗣,以祖上有拯溺功,僅留一子單傳,五世不得溫飽。吾今人非高於泰山,鬼責深於滄海,地獄之設,幸脫無由。子孫或不知命,妄想功名,適益吾罪,非孝道也。汝兄弟其各勉為善事,自圖結果,』言訖而瞑。後兄弟相繼死,唯我僅存,鄉試二次,悉被墨瀋汙卷。昨在棘中,文思頗湧,三更即脫稿。倏一人披帷而入,立燈前,驚神之,乃先君也,顏色愁苦,怒責予曰:『奈何忘我遺囑,屢為非分,致我奔走道途,辛苦備嘗?若再不悛,禍不旋踵矣!』隨以手械一擊,燭滅硯翻,旋失所在。予驚走而慟,比櫛胥來致詢,見予油墨滿卷,各嗟歎而散。予今年二十有五,登藍榜,不足為恨,所痛先人負譴,拘擊九幽。行當削髮入山,披緇出世,學目連大士,救拔亡靈,懺悔之情,幸諸君垂鑒焉。」眾聞之,靡不咋舌神驚,善念為之一熾,先生退而作《歸山詩》以送之。 蘭岩曰: 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聖人言之諄切矣。嗟乎!升堂鼓響,階下者如對閻羅;覆盆冤成,受刑者恍遭地獄。奈何以嗷嗷赤子,方延頸于父母之堂;而簇簇黃金,已私受於夤緣之吏。遂使沉冤莫雪於生前,宿孽旋生於死後。三戰三黜,子孫五世貧寒;一代一丁,兄弟崇朝殂謝。可不慎歟?可不戒歟? 某科會試,一江南舉人,入頭場,文戰至二更,往末號解手,三更不返。相識數數來覓,不見。共異之。提燈往觀,見一人橫臥溷尿中,驗之,舉人也。呼之不應,大驚,急救之,良久始蘇。自述在此,方欲解手,見一物大如牛,白如雪,倚牆根蠕動,霍霍有聲。心殊恐怖,大聲叱之,物忽起立,乃是一白人,面作青白色,兩眼大如雞子,碧而有光,不覺身如夢魘,呼叫不能出聲,亦不自知僵僕之由也。眾皆悚然,扶之歸號,次日,曳白而出。 蘭岩曰: 神魂迷罔,乃見此異物以奪其魄,曳白而出,亦雲幸矣。 李伯瑟言:其表弟康生,夙以才貌擅名。年甫二十有二,即設帳于巨紳單氏家。單三世為官,富甲一郡,僮僕婢媼,數十百人。而單賦性殘酷,家法極嚴,家人小有過犯,鞭僕立下,甚有炮烙等刑,往往畢命,恬不為怪。康工諛善媚,入館後賓主頗相得。第少年喜事,每捕風捉影,見事生風。生徒五人,曰修,曰保,曰傑,曰偲,皆單之子;侄曰炳文,單之弱弟而異母者也。炳文年十七,聰穎異常,所為詩文,康多不能易,陽推許而陰忌之。唯保與康最契,故主人家事,若大若小,主人眷屬,若男若女,無不悉知。有一事,保必偵以告康;見一人,康必指以問保。誼雖師弟,實類友朋也。 會東家宴內親,日暮散去,內眷送客回,笑語過書院門。康於門隙窺見一婢,翠衣素裙,冶容媚誠,風致嫣然,頓覺心神把握不定。正凝想間,適館僮秉燭來,陳酒核,康曰:「諸郎在內作底事?」僮曰:「有內客留宿,諸郎正忙,少停,二郎即出陪先生飲酒矣。」康頷之。俄爾保至,師弟歡然對酌。因以所見翠衣婢質之,保曰:「先生所諮,得非白皙如雪,眸黑齒皓,多發如雲,黝髹可鑒者乎?」曰:「然。」曰:「此三姑母房中使女小蕙也。」丫頭極慧黠,善針黹,一定皆偏愛之。年十九矣,猶未有婿也。」康擎杯戲問曰:「如此珍美,日日在前,汝弟兄亦各嘗其滋味否?」保微笑曰:「疇不垂涎,第恨其有郤要之狡獪,往往交臂失之,獨文炳夙與之交好而已。」康欣然曰:「荷荷,文炳自負高明,乃至汙人清白,豈非得已而不已耶?吾想小蕙端重,恐文炳未必能玷,汝所言亦想當然耳。」保曰:「不然。二人形跡,生及偲皆目擊之矣。」康前席曰:「目擊何如?」保曰:「偲潛窺於湢室中,生猝遇於花園門之內也。」康大笑而罷。 一日,傑質蠻觸故事于康,康不能詳,文炳從旁述之,康大慚,轉戒之曰:「學者當以十三經為根本,廿一史為學問,荒唐子書,知之何異穢墟?」文炳曰:「一事不知,儒者之恥,宰相須用讀書人,以其能取多而用宏也。」康曰:「讀書變化氣質,汝氣質如此,何敢稱儒?吾雖少長於汝,然而師傅也,汝弟子也。以弟子而上淩師傅,讀書何為?且汝自矜儒術者,而淫人婢女,亂人閨閫者乎?」文炳失色,不復敢言。修弟兄亦再三解紛,康始怒息,然終不與文炳接談。單知之,笞文炳十數,且置酒謝康曰:「丈夫洩憤杯酒間,況師弟乎?弱弟無知,不足與校也。」康唯唯。於是蔔夜痛飲。 單微醉,興高自述平生得意語,刺刺不休。康乘間諛之曰:「老先生文章政事,皆堪不朽,唯家法稍弛,外人耳而目之,殊可惜耳。」單赩然曰:「老夫家政,自謂不愧石柳。先生今出此言,得毋有所見聞乎?」康曰:「承相愛,故知無不言,只是事涉隱私,不便瀆陳也。」單大疑,屏去左右,密詰之,康乃舉文炳私小蕙事,附會以告,且曰:「令公郎所親見者。老先生為鄉里儀型,奈何因小兒女一夕之歡,微瑕之玷,致失鄉望?」單固以家法自詡,一旦被人面摘其疵,怒發如雷,擲杯而入,大聲索小蕙,撻而鞫之。小蕙不勝棰楚,一一吐實。單怒極,令褫其衣,梆庭柱上,以巨砧杵塞陰中,呼文炳至前合觀之。文炳掩面伏地,哭不能起,單叱而鞭之,聲色極厲,夫人再四求寬,怒終不息,鎖文炳廁中,方歸寢所。夫人潛釋小蕙,抬之入室,一息奄奄,血濡床席,家人無不泣而憐之。守至夜半,忽矍然而起,大聲曰:「奴死必為厲鬼,以報豎儒矣!」言訖,長號數聲而絕。上下靡不悲悼。康聞之,頗不自安,托故解館歸,每念及小蕙之事,則浹背汗下。 適槐黃近,挑燈夜讀,其母李氏,即伯瑟姑母也,親調魚羹,送入書室。於窗下見一女子,裸形浴血而立,驚號僕地,旋失女子所在。康即出救母歸寢,問何故驚倒,母告以所見,康大驚失色。母曰:「此宅固凶,不可複居,且鄉試在即,不如入省會,暫居舅家,倘博一第,另境居宅可也。」康以為然,亟買舟以往,寄居伯瑟家。時伯瑟亦以鄉試故,就貢院側僧舍肄業。康至乃同下帷。一日閒話間,伯瑟忽問:「貴邑有單文柄者,與相識否?」康曰:「弟之門人也。兄胡為問及之?」伯瑟曰:「久慕其才名,昨又從一友人處,得其《慘魂篇》,抉元珠于屈宋矣。味其辭,隱恨殊深。不意其為弟之高徒也。」因出一紙示康,其辭曰: 「夜迢修而轉側兮,心似焚以怦怦。緣幽蘭之早折兮,悼芳蕙之先零。何惡蕕之枝蔓兮,甚賊苗之稂莠。欲剪拔以糞除兮,足而棘刺手。告田父以假其鋤鍤兮,絡冒頭而鉗制口。冀美人于一晤兮,倏神結而為夢。出衱闍以暇矚兮,見蓬顆之蔽塚。聲嚶嚶以啟悲兮,先秋風而聽之。魂冉冉其欲離乎窀穸兮,猶逡巡以鼠思。羌儃佪而夷猶兮,非疇昔之嬌態。頻拭目以端睨兮,徒神奔而鬼怪。詎綺羅之化蝶兮,體袒裼而裸裎。袁冰玉之銷鑠兮,愴以縱橫。妾薄命以貽戚兮,職王孫之故也。君獨生以曷歡兮,寧不懷茲楚也!誶曰:已矣!魂其歸來兮,毋躑躅以流連。吾將與子同穴兮,心則石而力則錦。」 康覽之次,曰:「文炳文炳,汝其賦《角弓》!小蕙小蕙,汝其怨《終風》乎?予不任咎也!」伯瑟曰:「敢問何謂也?」康備陳其故,且曰:「弟聞釋氏有懺悔之說,場後喚兄為我設一壇齋醮可乎?」伯瑟悚然汗下,癡坐良久,始歎曰:「弟不自尤,尚委咎他人,豈竟欲鐵鑄大錯耶?」於是不歡而散。 無何,入棘,弟兄適同一號。是夜場內,咸聞女子哭聲,深以為怪,唯康顏色沮喪,不飲不食。次夕三更,伯瑟文初就,方假寐,忽聞簾外人聲往來,皆雲大怪事。伯瑟即啟帷出,視見康號前,人如堵牆,心知有異,擠身而入。見康裸坐房檐下,瞠目直視,大叫曰:「單廷獻時辰未到,姑縱之。今且犁此賊之舌,再去質證!」言訖,引手自摳其舌,極力拔之,出口四五寸,血流唇外。伯瑟駭甚,力救之,手爪透入舌根,牢不可脫。比官來相驗,已連根拔出,昏倒地上,斯須而斃。伯瑟不忍暴其惡,次日出場,領屍而歸。是科伯瑟高捷,公車入都,與予交最善,每聞其說如此。文炳賦《慘魂篇》後,半年亦死,其將與蕙結未了緣歟?又聞有傳其事于單者,單哂而置之,暴戾如故,迄今無恙。 蘭岩曰: 致二人死於非命,罪何能逭哉!康以小怨則生嫉妒,拔舌而斃,報亦慘矣。至於挾能招忌,文炳亦難免咎。獨惜小蕙,名辱身死,為不幸耳。 嚴十三言其秋試時,同闈一舉子,系下江人。夜間偶出登廁,即歸號,見所坐矮屋中,燭光映簾,簾上有人影黯然,心殊懼怯,徘徊不敢入。問老軍:「何人坐我號中?」老軍曰:「烏知其為誰,想亦君之相識也。」舉子曰:「汝為我密觀之,看是何形狀,亟來告我。」老軍潛從簾隙窺之,良久卻報曰:「其背燈危坐,年可四十許,瘦黃面,短黑髯,無甚異人處,惟鬢旁氊帽下,斜插一紅漆竹箸,為不可解耳。」舉子聞之,驟驚,狂叫「有鬼」而走。老軍追問之,但蹲身柵邊,擺手搖頭,不敢複返。老軍白諸職事,問之,亦隕涕不言。重至其號視之,已失鬼之所在,恐生他變,令人守之。次日送出,終莫測紅箸之由。 蘭曰: 隱微事,夫誰知其怨所結者乎?鬼既能尋至闈中,而但示其形,使其驚狂奔避,抑之何故?噫!異矣,乾隆丙子科,順天鄉試,有大書於卷面者,曰:「黃四姑娘開拆,見藍榜。」 監生潤玉,弱冠有文譽,丰姿韶秀,如玉山照人,同學以翰苑期之,玉亦自命不凡,視賦《鹿鳴》,捷南宮,如拾地芥耳,所居偪鄰尚書某公之宅。尚書有女,已字侯門,尚未遣嫁,而才慧容色,名動一時。玉偶見之于升車時,素面隔碧紗,如春煙之籠秋棠也。歸而思慕,不能一刻置。一日閒步後圃,聞隔牆女子嗽聲,急設梯于柳蔭中,登而窺之,則尚書宅內之溷軒也。見一女麗甚,識為車中人,方登廁,蘭煙出口,臀白如霜,玉目奪神搖,猶恨不能滿意。日暮人靜,乃暗於花蔭密處,壁腳下鑿去半磚,使洞徹不礙目,終日觀之,於是女之穩私,無有不為玉所諦見者。積半年,女已出閣,玉無從再窺,頗悵恨。因冥想其私處,有朱色痣一點,為賦《長相思》詞以詠之。為一友所見,舉而投諸火,正色責之,並誡其無複舉以告人,于德行有大累,玉笑其迂。後入闈,夜夢一人抉其目,痛甚而寤。惡之,而目痛不止,兩瞳如針刺,不能啟睫,遂繳白卷而出。歸家三日,痛不絕,遂成雙瞽。及曉揭,毀詞友人已魁列矣。 蘭岩曰: 一言規諫,遂獲高魁;一意淫惡,便成雙瞽。慎之,戒之! 福齋堂曰: 始而私之於己,既而篡之於人,致幽閨貞體,不啻裸游於五都市,誠所謂玩人喪德者矣。夫瞽於目者,必先瞽於心也;高其名者,必先高其品也。名教中自有樂地,一失足即蹈苦海,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楊慎遠竄夷僰,猶傳《雜事秘辛》,宜其終身不齒,才人其鑒之哉! 蔡生,江左名士也。公車入都,館滿洲某氏家。其家主人物故已久,唯主母孀居,撫一子一女,僕婢十數人,一老僕已曆三世矣,誠愨忠靖,主母待之甚厚。僕亦素重蔡名,深喜幼主得師,敬禮不替。會主母將嫁女,乏妝奩之資。畿內有田數頃,使僕征其租,以歲歉,去月餘,僅獲八十金以歸。計之不敷用,仍付之曰:「諺雲:『飯到口,錢到手』。零星費去,至時愈不足用。汝姑收貯,待取足總繳可也。」僕諾而退,自念身常出外,妻子頭鈍不解事,倘此銀有失,大事去矣。乃攜入館中,以情告蔡,乞代為存貯。時左右無人,蔡即納於箱中而鎖之,曰:「汝第去辦正事,寄此無妨也。」僕謝而去。 又半月,征得余金,覆命,主母索前項,僕曰:「在蔡先生處。」即往取之。蔡不承,曰:「汝那得有銀寄我處?」僕曰:「先生無戲言,可即見付。」蔡怒曰:「何物老奴,敢來誣我!我為汝家教子弟,豈為汝家作看財奴耶?不速退,當惹老拳矣!」僕大驚,爭辯不已。蔡聲色俱厲,即刻欲解館。母聞之,立門外揚聲慰蔡曰:「先生勿氣,吾當為先生責此叛奴。」蔡始不言,主母呼僕入,痛責之曰:「先生讀書人,且南方名士,希圖我家數十兩銀耶?此必汝將去自救燃眉,卒乃誣罔好人。吾母子孤兒寡婦,出門跬步不能行,所賴者汝一人耳。今有若此,尚何望乎?」言訖,掩面而泣。僕無以自明,但自批其病,以自罵,是夜遂縊死。 次年,蔡入闈,精神恍惚,下帷秉燭,親筆備錄其事於紙,自述昧心蔑理,罪不可逭,解帶自縊于黃茆白葦中。比人知覺,體已冰矣。尤可怪者,面壁端坐,帶環去喉寸余,不解何由至死。其自供之詞,眾爭錄之。仁和葉省三先生,亦錄得一紙,每出以示人,以為文人無行者戒。 蘭岩曰: 予嘗見世之所謂名士矣,曳長裾,舞大袖,以為名士風流;吟詩論文,弈棋飲酒,以為名士博雅。而究其中,則絕少躬行;核其實,則每多不肖。而第觀其膚末者,未嘗不群然信之,曰:「此名士也。焉有為此者乎?」唯其名士也,而能為此耳。亦唯稱其名士也,而後知人之深信不疑,而敢為此耳。 某科鄉試,一生構文至半夜,瞥見一人,披帷而入,古衣古冠,面目甚怪,生口噤不能言。其伸一掌,向生曰:「我司文之神也。汝祖宗有陰德,今科當領薦,可書一字於吾掌,為異日填榜之驗。」生大喜,即濡墨大書一「魁」字,其人遂滅,而字故在卷上,墨漬數重,因被貼出。 恩茂先言: 一士子臨場祈夢於泡子河畔呂公祠,夢見一人,如畫家所繪壽星,頭狀粘白紙條,自內而出。覺而異之,既入棘,以犯例被貼。或解之曰:「蓋頭場貼出也。」一笑。 閑齋曰: 棘闈之地,國家設以取士者也。墮行喪德之徒,冥報昭然,毫釐不爽。如是,何關節懷挾者,猶敢於光天化日中,行險以僥倖哉? 蘭岩曰: 秀人入闈,一存得失之心,則方寸中,頃刻百端叢生,而鬼神遂乘得其隙,而侮弄之,因而擯斥之。是二子者,焉知非妄想心熾,精神恍惚,而結成一幻境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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