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幽冥錄 | 上頁 下頁


  江淮有婦人,為性多欲存想,不舍日夜。常醉,旦起見屋後二小童甚鮮潔,如官小吏者,婦因欲抱持,忽成二掃帚,取而焚之。

  鐘繇忽不復朝會,意性有異于常。僚友問其故,雲:「嘗有婦人來,美麗非凡。」問者曰:「必是鬼物,可殺之。」後來止戶外,曰:「何以有相殺意?」元常曰:「無此。」殷勤呼入,亦有不忍,乃微傷之。便出去,以新綿拭血竟路。明日,使人尋跡,至一大塚,棺中一婦人,形體如生,白練衫丹繡禰襠,傷一脾,以禰襠中綿拭血,自此便絕。

  吳時陳仙以商賈為事,驅驢夜行,忽過一空宅,廣廈朱門,都不見人,仙牽驢入宿。至夜,聞有語聲:「小人無畏,敢見行災。」便有一人徑到仙前,叱之曰:「汝敢輒入官舍!」時籠月曖昧,見其面上黶深,目無瞳子,唇寒齒露,手執黃絲。仙即奔走,投村,具說事狀。父老雲,舊有惡鬼。明日看所見屋宅處,並高墳深遂。

  孫權病,巫啟雲:「有鬼著絹布,似是故將相。呵叱,初不顧,徑進入宮。」其夜,權見魯肅來,衣巾悉如其言。

  秣陵人趙伯倫曾往襄陽,船人以豬為禱,及祭,但豚肩而已。爾夕,倫尋夢見一翁一媼,鬢首蒼索,皆著布衣,手持橈楫,怒之。明發,輒觸砂沖石,皆非人力所禁。更設厚饌,即獲流通。

  桂陽人李經與朱平帶戟逐焉,行百余步,忽見一鬼長丈餘,止之曰:「李經有命,豈可殺之。無為必傷汝手。」平乘醉直往經家,鬼亦隨之。平既見經,方欲奮刃,忽仡然不動,如被執縛,果傷左手指焉。遂立庭間,至暮乃醒而去。鬼曰:「我先語汝,雲何不從。」言終而滅。

  彭虎子少壯有膂力,嘗謂無鬼神。母死,俗巫戒之雲:「某日決殺,當還,重有所殺,宜出避之。」闔家細弱悉出逃隱,虎子獨留不去。夜中,有人排門入,至東西屋覓人不得,次入屋間廬室中。虎子遑遽無計,床頭先有一甕,便入其中,以板蓋頭,覺母在板上,有人間「板下無人邪?」母雲「無」,相率而去。

  鄧艾廟在京口,上有一草屋。晉安北將軍司馬恬于病中夢見一老翁曰:「我鄧公,屋舍傾壞。君為治之。」後訪之,乃知艾廟,為立瓦屋。隆安中有人與女子會於神座上,有一蛇來,繞之數匝,女家追尋見之,以酒脯禱祠,然後得解。

  阮德如嘗於廁見一鬼長丈余,色黑而眼大,著白單衣,平上幘,去之咫尺。德如心安氣定,徐笑而謂之曰:「人言鬼可憎,果然。」鬼赧而退。

  潁川陳慶孫家後有神樹,多就求福,遂起廟,名「天神廟」。慶孫有烏牛,神於空中言:「我是天神,樂卿此牛。若不與,我來月二十日當殺爾兒。」慶孫曰:「人生有命,命不由汝。」至日,兒果死。複言:「汝不與我,至五月殺汝婦。」又不與,至時婦果死。又來言:「汝不與我,秋當殺汝。」又不與之。秋遂不死,鬼乃來謝曰:「君為人心正,方受大福,願莫道此事。天地聞之,我罪不細。實見小鬼得作司命度事幹,見君婦兒終期,為此欺君索食耳。願深恕亮。君錄籍年八十三。家方如意,鬼神祐助,吾亦當奴僕相事。」遂聞稽顙聲。

  甄沖字叔讓,中山人,為雲社令,未至惠懷縣,忽有一人來通雲:「社郎須臾便至。」年少,容貌美淨。既坐,寒溫雲:「大人見使,貪慕高援,欲以妹與君婚。故來宣此意。」甄愕然曰:「僕長大,且已有家,何緣此理。」社郎複雲:「僕妹年少,且令色少變,必欲得佳對,雲何見拒。」甄曰:「僕老翁,見有婦,豈容違越。」相與反覆數過,甄殊無動意社郎有恚色,雲:「大人當自來,恐不得爾違。」既去,便見兩岸上有人著幘捉馬鞭。羅列相隨,行從甚多,社公尋至,鹵簿導從如方伯,乘馬,與青幢赤絡覆車數乘,女郎乘四望車,錦步障數十張,婢子八人夾車前,衣服文彩,所未嘗見。便於甄傍邊岸上張幔屋,舒簾席,社公下,隱漆幾坐白旃坐褥玉唾壺,以毒瑁為手巾籠,捉白麈尾,女郎卻在東岸黃門白拂夾車立,婢子在前。社公引佐吏令前坐,當六十人,命作樂器,悉如琉璃。社公謂甄曰:「僕有陋女,情所鍾愛。以君體德令茂,貪結親援。因遣小兒,已具宣此旨。」甄曰:「僕既老悴,已有室家,兒子且大。雖貪貴聘,不敢聞命。」社公複雲:「僕女年始二十,姿色淑令,四德克備。今在岸上,勿複為煩,但當成禮耳。」甄拒之轉苦,謂是邪魅,便拔刀橫膝上,以死拒之,不復與語。社公大怒,便令呼三斑兩虎來,張口正赤,號呼裂地,徑跳上。如此者數十,相守至天明,無如之何,便去。留一牽車將從數十人,卻以迎甄。甄便移至惠懷上縣中住,所迎車及人至門中,有一人著單衣幘向之揖於此,便住不得前。甄停十余日方敢去,故見二人著幘捉馬鞭隨至家,至家少日而婦病遂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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