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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李先主傳(2)


  遷讓皇於京口,以潤州廨舍為丹陽宮以處之。用親吏馬恩讓為丹陽宮使。讓皇以世子璉囑於主曰:「吾無一事,但為選師儒之有年德者,教育吾兒,令知人倫孝讓,他日不絕祀享,俾吾先血食泉下,吾志足矣。」主為選中書舍人徐善兼右庶子以教焉。璉,讓皇長子也。十歲封江都王,立為太子,性淳謹好學,骨清神淺,唇縮齒露,風鑒者所不許。主受禪,封璉中書令、池州刺史,將赴上,遇寒食飲冷失節,卒于池口舟中,年十九歲。

  初,先主第四女,璉納之為妃,賢明溫淑,容範絕世。及禪代,封永興公主,聞人呼公主,則嗚咽流涕,辭不願稱,宮中為之慘戚。璉卒,永興終身縞素,斥去容飾,不茹葷血,惟誦佛書,但自稱「未亡人」,朝夕焚香,對佛自誓曰:「願兒生生世世,莫為有情之物!」居延和宮,年二十四,無疾坐亡。凡五夕,光如白練,長丈餘,自口而出,至斂,溫軟如生。主感悼哽痛,詔李建勳刻碑宮中,紀其異。

  未幾,將複有唐之姓,尚懷徐氏之恩,未欲驟改,不忍即言;既而諸王露奏懇請,方下議有司,及百官中外惇情,不得已,方複姓李,立唐之宗廟,祀高祖及太宗而下。追尊考溫廟號義祖,封徐氏二子為王。用張居詠、李建勳平章事,張延翰為僕射。

  十一月,讓皇殂于丹陽宮,主喪服三年。受禪之三載夏四月,始郊祀圜丘。時當上旬,月沒頗早,逮升壇之際,皎潔如晝,非日非月,至柴燎甫畢,夜景複晦,一若常夕,人鹹異之。群臣請上尊號,主曰:「尊稱者,率皆虛美爾,且非古制。」抑請不允,下詔曰:「宜寢來章,不得再上。」時全吳符瑞不輟,所奏皆抑而不納。以張宣為鄂州節度使。宣以邊功自恃,強橫不法。鄂市寒雪,有民鬥於炭肆者,捕而詰之,乃市炭一秤,權衡頗輕。使秤之,果然。宣斬鬻炭者,取其首與炭懸於市。主聞之,歎曰:「小人衡斛為欺,古今皆然。宣置刑太過。」盡奪官,以團副置於蘄春,遣潤州節度使王興代之。時天下罹亂,刑獄無典,因是凡決死刑,方用三覆五奏之法。民始知有邦憲,物情歸之。果安州節度使李全金,感慕德誼,率眾來歸,封全金為宣威統軍。

  是歲,趙王李德誠卒。德誠即建勳之父也,少時,人相曰:「泰山之高,可比君福。不用寸功,日享千鐘。」德誠少事吳主,獨無一能,寵遇特深,為馬步軍使,但豐白充美,服裘乘馬而已。從諸軍圍安仁義於潤州,諸軍見仁義皆慢罵詬辱;惟德誠執禮,未嘗以一語辱之。城陷,仁義執弓矢毅然坐於城上,無敢近者。久之,獨呼德誠使前,曰:「雀鼠小人皆罵辱吾,獨汝見我有禮,且有奇相,他日至貴。吾委命於爾,以為爾功。」乃擲弓矢於地,以愛妾美玩盡贈之。德誠扶掖下城。由是擢拜,日進中書令,封趙王。子四十餘人,至先主受禪,用其子建勳之謀,率諸侯勸進。以推戴之功,卒厚寵遇。楊武王諸將,惟德誠無寸功,止用謙善而已。卒年八十四。

  梁王徐知諤卒,溫之少子也。該明經術,風度□□,善為詩屬文,好遊樂,善狎侮,□□遍購古書名畫。一日遊蒜山,除地為廣圃,編虎皮數百番為巨幄,植旗張纛,極於驕侈,自號「武帳」。會文武,大張樂飲酒以樂焉。方鼓吹振天,忽神物卷江波為大風雨,盡拔去其帳,亂飛如蝶,翳空而散。知諤單騎奔建康,感寒,遂病而卒。平日嘗謂所親曰:「諺謂『人生百歲,七十者希』。吾幼享富貴,而複恣肆,一日之費,敵世人一年之給,或幸卒於七十之半已足矣。」果卒於三十五。十子,皆郡縣公。

  冬十月,主巡幸東都,邀故老宴於舊宅;親戚有亡者,吊撫慰勞;勳臣義士之墓,親設祭誄;披決囚系,逾月而歸。時貢條未備,士有仗策獻文、稍可採錄者,委平章事張延翰收試院,量材補用,皆得其職。主有異見,人之休戚死生,皆先見之。湯悅仕吳為秘校,主受禪,用為學士。一日,謂悅曰:「近覺卿神采明煥,精芒中發,得非有異遇乎?」悅不敢隱,曰:「臣數日前,夙興頮面,流星墜盆中,驚異之際,將掬之,星飛入口。餘無他遇。」主曰:「卿之貴異,他日無比者。」果事三朝,後歸朝為太子詹事,八十餘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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