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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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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寶九年,錢忠懿俶來朝,上遣皇子德昭迓于南京,車駕為幸禮賢宅撫視,館餼什物充滿庭墀。俶至,詔處之。賜劍履上殿,書召不名。妻子俱朝封,妻為吳越國王妃。召父子宴射苑中,諸王預坐。一日,賜俶獨宴,惟太宗、秦王侍坐,上愛俶姿度凝厚,笑曰:「真王公材。」俶拜謝,中人掖起。上遣太宗與俶敘齒為昆仲。俶循走,叩頭泣謝曰:「臣燕雀微物,與鸞鳳序翼,是驅臣於速死之地也。」獲止。時上將幸西京,乞扈從。不允,曰:「天氣向熱,卿宜歸國。」宴別于廣武殿。後三年來朝,宴于長春殿,劉鋹、李煜二降王預焉。未幾,會陳洪進納士,俶情頗危蹙,乞罷吳越王,詔書願呼名。不允。從征太原,每晨趨雞初鳴,曉與群臣候於行在,嘗假寐於寢廬。上知之,諭曰:「知卿入朝太早,中年宜避霜露。」每日遣二巨燭先領引於前頓候謁而已。駕至並門,繼元降。上禦崇台,戮其拒王師者,流血滿川。上顧俶曰:「朕固不欲爾,蓋跋扈之惡,勢不可已。卿能自惜一方,以圖籍歸朝。非久,身留於朝,願納圖貢。昆蟲草木亦無所傷。朝廷遣考功郎範旻知杭州,至則悉以山川土籍管鑰庾廩數敬授於旻,遂起遣兵民投闕。俶最後入覲,知必不還,離杭之日,遍別先王陵廟,泣拜以辭,詞曰:「嗣孫俶不孝,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稷。今去國修覲,還邦未期,萬一不能再掃松檟,願王英德各遂所安,無恤墜緒。」拜訖,慟絕,幾不能起,山川為之慘然。 永平中,延平津一神劍夜懸於空,光掩星斗。其劍止長三尺許,每天地澄霽,隨鬥而轉,啟明東起則沒。時或浮於津面,漁者見之,近則漸沈。遂置劍州於延平津,割劍州之劍浦、汀州之沙縣隸焉。 文瑩至長沙,首訪故國馬氏天策府,諸學士所著文章,擅其名者,惟徐東野、李宏皋爾。遂得東野詩,浮脆輕豔,皆船華嫵媚,侑一時尊俎爾。其句不過「牡丹宿醉,蘭蕙春悲。霞宮日城,剪紅鋪翠」而已,獨《貽汪居士》一篇,庶乎可采,曰:「門在松陰裡,山僧幾度過。藥靈圓不大,棋妙子無多。薄霧籠寒徑,殘風戀綠蘿。金烏兼玉兔,年歲奈君何?」又得宏皋《雜文》十卷,皆胼枝章句,雖齷齪者亦能道。信乎,文之難也! 錢熙,泉南才雅之士,進《四夷來王賦》萬餘言。太宗愛其才,擢館職。有司請試,上笑曰:「試官前進士,趙某親自選中。」嘗撰《三釣酸文》,舉世稱精絕,略曰:「渭川凝碧,早拋釣月之流。商嶺排青,不逐眠雲之侶。」又曰:「年年落第,春風徒泣於遷鶯;處處羈遊,夜雨空傷於斷雁。」其文千言,率類於此。卒,鄉人李慶孫為詩哭之曰:「《四夷》妙賦無人誦,《三釣酸文》舉世傳。」 翰林鄭毅夫公,晚年詩筆飄灑清放,幾不落筆墨畛畦,間入李、杜深格。守余杭日,因送客西湖,艤舟文瑩舊居,留詩於壁雲:「春入蘿途靜,浪花翻遠晴。」又:「東飛江雲北飛燕,同寄春風不相見。」又《余杭郡閣》雲:「雨影橫殘虹,秋容陰映日。寒江帶暮流,晚角穿雲出。雲峰翠如織,宿鳥去無跡。封書寫所懷,聊托荊門翼。」又《罷翰林行次南都遇雨》雲:「雨聲飄斷忽南去,雲勢旋生從北流。料得涼風消息好,蕭蕭已在柳梢頭。」又:「老火燒空未擬收,急驚快雨破新秋。晚雲濃淡落日下,只在楚江南岸頭。」時頗訝其氣象不遠,後解杭麾,將赴青社,以病困泊舟楚岸,遂卒。其語已兆於先。 嘗謂文老不衰者,止見今大參元厚之絳。頃在禁林,《懷荊南舊遊》雲:「去年曾醉海棠叢,聞說新枝發舊紅。昨夜夢回花下飲,不知身在玉堂中。」詞氣略不少衰。又曾魯公垂八十,筆力尚完。時曾子宣內翰謫守鄱陽,手寫一柬慰之,略雲:「扶搖方遠,六月去而不息;消長以道,七日自當來複。」吾友中,秘書楊經臣博贍才雅,而嘗誦之經日,謂餘曰:「此非知其然,而為神驅於氣使之為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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