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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酉之變(3)


  明日,余同諸王公迎駕于朝陽門內,常服掛珠,用兵禮也。辰刻,上乘馬入都門,夾路士卒歡拜,重睹聖顏,餘不禁潸然泣下也。上撫禦士卒,緩轡入宮,即下罪己詔。諸王公大臣集乾清門跪讀,不禁嗚咽失聲,唯鐵冶亭宗伯雲:「我輩若此盡職,而皇上惟言叢脞何也。人知其志荒矣。」上立命開內外城諸門,以安人心,又特賜將士食,命御前侍衛等視食畢,然後覆命。又命莊王及貝子奕紹等入太廟、社稷諸宮殿,搜捕餘賊。

  次日,召王公大臣于乾清宮,面諭:「近日諸大臣因循怠玩,有為朕宣勞者,眾必陰擠殺之,以致有此大變。」餘首奏曰:「皇上此言真切中今日之病。然臣等世受國恩,乃使今日有此等事,真愧死矣!」上首肯者再。又言:「前日朕聞報時,即命回鑾,皇父陵寢在咫尺間亦不能謁。前訛言有賊三千,直犯禦營之語,朕諭御前王大臣不必驚懼,俟賊果至,汝等效死禦之,朕立馬觀之可也。」因,言:「我大清以前何等強盛,今乃致有此事,皆朕涼德之咎。」眾皆鳴咽痛哭,叩首請罪。成王因言:「皇上如此聖明,百姓縱不能愛戴如父母,何以疾之如寇仇,此必有所致禍之根,容臣密奏也。」上可曰:「兄可急繕奏聞,王大臣中如有能攄忠悃者,可繕折以奏,待朕裁定。」眾叩頭謝。上又曰:「此中亦真有為朕出力者,朕習知之,不必因此生怠也。」

  眾又叩首出。時有欲合避邪丸藥,使諸內監服之,以卻其邪謀者,繼又作爾汝之辭,上皆笑而不答。即出,余笑謂成王曰:「此何異楊武陵默誦《華嚴》卻賊之故智也?」成王艴然曰:「伊之才何得譬武陵,直郭京、申甫流耳!」因脫帽擲床上,眾皆軒渠。是時拉旺多爾濟等奉旨率健銳營兵弁往剿東董村及宋家莊諸處,賊已棄巢逃竄,超勇王遂聚火焚其室,終夜火光燎然。

  京兆尹以賊人嘯聚,請獨對,而超勇王等適率勁旅凱旋,其漫無聞見至此。巡城禦史曹恩繹、陸泌遣偵者巡邏于右安門,獲太監楊進忠家書,始知其通逆謀。蓋伊引賊入,見莊王率勁旅至,伊即逃入直房,閉門晏寢。至是事定,始遣僕通信於其家,乃被獲,實天意也。上命承恩公和公世泰至其家搜刀布出,乃伏法。

  二十三日,上禦豐澤園親訊逆党,諸御前侍衛佩刀環立,威儀甚肅。上命莊、超勇二王坐於御座側,引劉進財、劉金至,上問曰:「汝等皆朕內侍,朕有何待錯汝等,乃萌此逆謀也?」二閹賊俯首稱主子饒命者再。上笑曰:「汝既順林清,應與朕作爾汝之辭,何得尚稱君上?」二賊無詞,上因命夾打畢牽去。複引林清至,上問其何故蓄逆謀,林清曰:「我輩經上有之,我欲使同輩突入禁門殺害官兵,以應劫數。」

  上又訊問其黨,清曰:「有包衣人祝現為黨中巨魁。」上因回顧刑部諸臣,問祝現何在。尚書崇祿奏曰:「業經正法。」侍郎宋公奏曰:「尚未緝獲。」上首肯之。因顧莊王曰:「外間訛言太監皆叛,今日審明除此數逆外,朕之內侍非盡叛也。」玉音申諭者再,蓋安反側心也。因命將林清等即時正法,遂起立,眾扈從入宮。餘是日亦佩刀隨往,目擊其事。

  後乃有妄言林清有諸邪術及諸悖逆不服之言,皆齊東語也。其後步軍統領、五城禦史等,陸續捕獲從逆賊黨,上優賚升擢有差。乃革吉倫、玉麟職。其日未及入禁城之大臣,大學士劉權之、刑部尚書祖之望、禮部尚書王懿修等皆命致仕。副都統楊述曾以其協和門捕賊功,宥死戍于邊。護軍統領明志以是日入直者乃其所屬,亦革職,發往東陵贊禮郎上行走。

  後於十月間,步軍統領英公和因訪獲曹福昌從逆有證,遂逮其父曹倫至,禦訊于豐澤園,即時正法。以失察故,革祿康、裕瑞職,發往盛京居住。曹福昌臨刑時告劊子曰:「我是可交之人,至死不賣友以求生也。」此英誠公福克進親聞知者也。逾年,裕豐匿告事發,革其王爵。其黨雖陸續就擒,然祝現、劉第五至今逋逃漏網,尚未明正典刑,殊使人憤悒也。嗚呼!林清一妄男子耳,焉有當此海宇升平之日,聚數百不逞之徒,乃欲直犯禁闕,圖謀不軌,洪荒以來,有此事乎?而兇狠之輩,聽其慫恿指揮,甘罹危險以圖徼幸于必不能成之計,亦可謂至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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