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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開元五年,太廟四室壞,上素服避正殿。時將幸東都,元宗以問宋璟。璟陳天戒,請輟行。又問姚崇,曰:太廟屋材皆符堅時物,歲久朽壞,適與時會。上大喜,右散騎常侍褚無量上言,隋文富有天下,遷都之日,豈取符氏舊材以立太廟乎?此特諛臣之言耳。願陛下克謹天戒,納忠諫,遠諂佞。上弗聽。

  代宗時程元振專權自恣,天下畏之。吐蕃入寇,元振不以時奏,致上狼狽出幸。上發詔征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居中,莫有至者。中外切齒,莫敢發言。太常博士柳伉上疏,以為兵戎犯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劫宮闈,焚陵寢,武士無一人力戰者,此將帥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群臣在廷,無一人犯顏回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奪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諸道兵,盡四十日無只輪入關,此四方叛陛下也。內外離叛,陛下以今日之勢為安耶危耶?若以為危,豈得高枕,不為天下討罪人乎?陛下視今日之病,何由至此乎?必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內使,逮諸州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下詔引咎,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惡未悛,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聽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請闔門並斬以謝陛下。帝以元振嘗有保護功,但削官爵放歸田裡。

  後唐明宗時,大理少卿康澄上疏:國家有不足懼者五,深可畏者六,陰陽不調不足懼,三辰失行不足懼,小人訛言不足懼,山崩川涸不足懼,水旱蟲蝗不足懼,此不足懼五也。賢人藏匿深可畏,四民遷業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恥道消深可畏,毀譽亂真深可畏,直言蔑聞深可畏。此深可畏六也。優詔獎之。澄言可畏六事,實中當時之病。

  後唐明宗時,太常丞史在德上疏言事,其略曰:朝廷任人,率多濫進。稱武士者不閑計策,窮則背軍。稱文士者鮮有藝能,多無士行。問謀略則杜口,作文字則倩人,虛設具員,枉費國力。又欲一一考試。群臣宰相見其奏,不悅,班行亦多憤悱。諫官劉濤楊昭儉乞出,在德疏辨可否,帝召學士馬裔孫,謂曰:在德語太凶,其實難容。朕初臨天下,須開言路。若朝士以言獲罪,誰敢言者爾?代朕作詔,勿加在德之罪也。於是詔引貞觀中陝縣令皇甫德參上書謗訕魏征奏曰:陛下思聞得失,只得恣其所陳。若所言不中,亦何損於國家?又雲:昔魏征則請賞德參,今濤等請黜。在德事同言異,何相遠哉。

  石晉高祖時,高行周奏修洛陽宮。諫議大夫薛融諫曰:今宮室雖經焚毀,猶侈於帝堯之茅茨,所費雖寡,猶多於漢文之露臺。況魏城未下,公私窘困,誠非陛下修宮室之日,請俟海內平甯,營之未晚。上納其言,仍賜詔褒之。

  湖南馬希范用孔目官周陟,議常稅之外,別令人輸米。天策學士拓跋恒上書諫曰:殿下居深宮之中,藉已成之業,身不知稼穡之勞,耳不聞鼓鼙之音,馳騁遨遊,雕牆玉食。府庫盡矣,而浮費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斂不息。今淮南為仇仇之國,番禺懷吞噬之心,荊渚日圖窺伺,洞待我姑息。諺曰:足寒傷心,民怨傷國。願罷輸米之令,誅周陟以謝郡縣,去不急之務,減興作之役,無令一旦禍敗,為四方所笑。希範覽之大怒,以先王舊臣,為隱忍之。

  唐莊宗患宮中暑濕,思得高樓避暑。宦官進曰:臣見長安全盛時,大明興慶宮樓閣百數,今大內不及故時卿相家。莊宗曰:吾富有天下,豈不能作一樓?乃遣宮苑使王允平營之。宦官曰:郭崇韜眉頭不伸,常為租庸惜才用。陛下雖欲有作,其可得乎?崇韜時為侍中樞密使,莊宗乃問崇韜曰:昔吾與梁對壘於河上,雖祁寒盛暑,披甲跨馬,不以為勞。今居深宮,蔭廣廈,不勝其熱,何也?崇韜對曰:陛下昔以天下為心,今以一身為意。艱難逸豫,為慮不同,勢自然也。願陛下無忘創業之難,常如河上,則可使繁暑坐變清涼。莊宗默然。終遣允平起樓。崇韜果切諫,宦官曰:崇韜之第無異皇居,安知陛下之熱?由是讒間愈入,後崇韜破蜀,竟以誣死,宦者為之也。

  周世宗深怒翰林學士竇儀,欲殺之。宰相范質入奏事,帝望見知其意,即起避之。質趨前伏地叩頭,諫曰:儀罪不至死,臣為宰相,致陛下枉殺近臣,罪皆在臣。繼之以泣,帝意解,乃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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