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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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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既封泰山,欲遍封五嶽,作奉天宮于嵩南。監察禦史裡行李善感諫上,雖不納,亦優容之。自褚遂良韓瑗之死,中外以言為諱幾二十年,及善感始諫,天下皆喜,謂之鳳鳴朝陽。 韋思謙為監察禦史,曰:大丈夫當正色之地,必明目張膽以報國恩,終不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又雲:禦史出都,若不動搖山嶽,震懾州縣,誠曠職也。思謙在憲司,每見王公不拜,雲:鵬鶚鷹鸇,豈眾禽之偶?奈何設拜以狎之? 狄仁傑以百姓西戍疏勤等四鎮,極為雕敝,上疏曰:自典籍所紀,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國家盡兼之矣。此則今日之西境,已逾于夏殷者也。詩人矜薄伐於太原,美化行乎江漢,則是前代之遠裔,而國家之域中。至前漢時,匈奴無歲不陷邊殺略吏人,後漢則西羌侵軼漢中,東寇三輔,入河東上黨,幾至洛陽。由此言之,則陛下今日土宇過於漢朝遠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絕域,竭府庫之實,以爭磽確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賦,獲其土不足以耕織,苟求冠帶遠裔之稱,不務固本安人之術,此秦皇漢武之所行,非二帝三王之事業也。以臣所見,請損四鎮,以肥中國。罷安東以實遼西,省軍費于遠方,並甲兵於塞上,則恒代之鎮重,而邊州之備實矣。 朱敬則以則天初臨朝稱制,天下頗多流言,異議至是稍寧,宜絕告密羅織之徒。雲: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二叔流言,四凶構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開言端,故能計不下席,聽不出闈,蒼生晏然,紫宸易位。豈造攻鳴條,大戰牧野,血變草木,頭折不周,可同年語乎?然急趨無善跡,促柱少和聲,拯溺不規行,療饑非鼎食,即向時之妙策,乃當今之芻狗也。伏願去萋菲之牙角,頓奸險之鋒鋩,窒羅織之原,掃朋黨之跡,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悅,豈不樂哉!則天甚善之。 中宗宴侍臣,酒酣,令各為回波詞。眾多為諂佞,或要榮位。次至諫議大夫楊景白,曰:回波爾時酒卮,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過三爵,諠嘩竊恐非儀。中宗不悅,中書令蕭至忠進曰:此真諫官也。則天時,張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數人,於內宴上前博戲。宰相韋安石跪奏曰:蜀商賤類,不合至此。因顧左右逐出之。在座者皆為失色。則天以安石詞直,深慰勉之。陸元方謂人曰:此真宰相,非吾等所及也。 武后幸三陽宮避暑,有北僧邀車駕觀葬舍利,太后許之。狄仁傑跪于馬前曰:「佛者戎狄之神,不足以屈天下之主。彼北僧詭譎,直欲邀致萬乘,以惑遠近之人爾。山路險狹,不容侍衛,非萬乘所宜臨也。」太后中道而還,曰:「以成吾直臣之氣也。」 盧懷慎上疏言三事,一事乞郡縣未經四考,不得遷除。二事乞省官,三事乞贓吏削跡簪裾,十數年間不許齒錄。 郭子儀婿趙縱為奴當千所告,貶循州司馬,留當千於內侍省。張鎰上疏,以為太宗之法,奴告主者皆不受,盡令斬決。頃者長安令李濟得罪因奴告,萬年令霍晏得罪因婢告,愚賊之輩,悖慢成風,主反畏之。動遭誣構,准律奴婢,告主非謀反以上者同自首法。今趙縱所犯非叛逆,而奴實奸凶。奴在禁中,縱獨下獄。且將帥之功莫大於子儀,墳土未乾,兩婿先已當辜,趙縱今又下獄,陛下方誅群賊,大用武臣,雖見寵於當時,恐息望於他日矣。德宗深納之,杖殺當千。鎰乃召子儀家僮數百,以死奴示之。 裴諝為河東租庸等使,時關輔大旱,請入奏計。代宗召見便殿,問諝榷酒之利,一歲出入幾何。久之不對,上複問,對曰:臣有所思。上曰:何思?對曰:臣自河東來,其間所曆三百里,見農人愁歎穀菽未種,誠謂陛下先問人之疾苦,乃責臣以利。孟子曰治國者亦以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上前坐曰:微公不聞此言。 元載為宰相,建白凡論事者皆須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後奏聞。顏真卿上疏,以為是自蔽其耳目也。太宗著門司式雲其有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監門司與仗家引奏,不許關礙,所以防壅蔽也。並置立仗馬二匹,須有乘騎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天寶以後,李林甫威權日盛,群臣不白宰相輒奏事者,托以他故中傷,猶不敢明約百司先白宰相。然潼關之禍,起於下情不得上通,陵替至於今日。天下之敝萃於聖躬,所從來者漸矣。陛下方當日聞讜言,以廣視聽,而頓欲隔絕,雖李林甫楊國忠,猶不敢公然如此。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危殆之期,翹足而至也。臣誠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測,不忍辜負陛下,無任懇迫之至。元載構于代宗,貶真卿峽州別駕。 肅宗以王璵為相,信妖祠,道士李國禎請建大地婆婦等祠。昭應縣令梁鎮上表,極言其不可。曰:大地婆婦,祀典無文,言甚不經,義無可取。若陛下特與大地建祖宗之廟,必上天貽向背之責,陛下又何以為祠哉? 李晟在鳳翔謂賓介曰:魏征能直言極諫,致太宗於堯舜之上,真忠臣也。僕竊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曰:縉紳儒者之事,非勳德所宜。晟斂容曰:行軍失言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休明之期,晟幸得備位將相,必有不可忍而不言,豈可謂有犯無隱,知無不為耶?是非在人主所擇爾。叔度慚而退。故晟為相,每當上所顧問,必極言匪躬,盡大臣之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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