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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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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令】 胡襄湣提兵在吾郡,時有健兒買酤肆醇酒肉鮓飲啖之而不酬其值,且痛毆之。酤者不能平,訴之行台,胡立命縛卒至,卒力辨雲無之,胡不能決。時徐文長在坐,謂當剖腹以驗之。胡笑以為然,謂酤者曰:「腹中有鮓則已,不然,汝當抵償。」酤者聽命,立剖之,則鮓尚在,遂釋酤者而倍償之。軍中股栗,不復敢肆。徐以書生而有膽決乃爾。 【武弁僭服】 今武弁所衣繡胸,不循欽定品級,概服獅子,至錦衣至指揮僉事而上,則無不服麒麟者。人皆謂起於嘉靖間,後乃知事在景泰四年,錦衣指揮同知畢旺疏援永樂舊例,謂環衛近臣,不比他官,概許麟服,亦猶世宗西苑奉玄,諸學士得衣鶴袍,尚為有說。至於獅子補,又不特卑秩武人,今健兒荷刀戟者,無不以為常服。偶犯令輒和衣受縛,宛轉於鞭撻之下,少頃即供役如故,孰知一二品采章辱褻至此。 【武職比試】 今武弁襲替至京比試,徒應故事,其目不識丁、射不穿劄者俱金紫銀青而歸,徒糜廩餼,緩急不得絲毫之用。偶檢得隆慶二年二月十四日兵部題浙江巡撫趙都禦史陳將材一節而申明之,請飭各撫按、督學、憲臣將應襲舍人年十五以上,資質可進者,送學充附作養,凡遇襲替,年及二十應比試者,學臣考韜鈐策一道,轉送撫按覆閱,韜鈐貫通,弓馬嫺熟者為上等,韜鈐疏而弓馬熟者為次等,韜鈐弓馬俱不習為下等,送部比試。上等候缺管事,中等帶俸差操,下等與支半俸,候第二年再考赴部覆比。二次不中者,照邦政例仍支半俸,三次不中者,革發為軍,別選子弟襲職。奉旨依擬行。按,此法于武弁考核最嚴,亦最恕,久而不廢,此輩必思自奮,竟不知廢於何年,而穆宗史亦不載,何也? 【家丁】 家丁蓋昉于唐季藩鎮,如田承嗣之魏府牙兵,呂用之之莫邪都、楊行密之黑雲都、楊師厚之銀槍效節都而始盛,至沙陀以健兒為義子而極矣。今西北將帥所蓄家丁,其廩餼衣械過額兵十倍,每當大敵,用以陷陣,其善戰者多以首功自奮,間至登壇。亦有以降虜效順者,尤稱驍健,近遼左李寧遠專仗此樹勳。癸巳朝鮮之役,平壤大捷,李如松以平殄在邇,不欲他兵分其功,潛率家丁二千人夜至碧蹄館,遇伏,一舉殲焉,其家丁李友升者,積勞已至副總兵,隻身殿后戰沒,如松始得脫。升初為健兒,昵一妓,因違令失期當斬,如松惜其勇,因用重貲買妓,並為制奩具共費千金賜之,至是以死報雲。 【土兵】 土兵之設,始于成化初年,巡撫延綏都禦史廬祥建議以營伍兵少,而延安、慶陽邊民驍勇,習見胡虜,敢與戰鬥,宜選民兵之壯者編成什伍為土兵,量免戶租,凡得五千人訓練之。土兵強盛時,毛裡孩入寇,為之退卻,祥去而此法遂廢。今內地所謂民壯者,始於正統己巳之變,亦非祖制。初招募時,器械鞍馬俱從官給,地方有司春秋訓練,遇警調用,弘治二年覆命行之,此後照例編僉,徒供迎送之用。然正德季年,王文成尚用之以殲寧叛,沿至今日,竟列輿皂之中,捕拿民犯,虛費工食,毫無所用,各邊將領又專倚家丁為鋒銳,並土兵亦久不講矣。然延綏之兵至今為諸邊冠,他鎮則不然,以故嘉靖間,薊州練兵,終不能成列,王思質中丞以此坐重辟。隆、萬間戚少保繼光為帥,反用浙兵於薊,由是精兵稱朔方第一,亦時勢使然。若土兵之在東南,則倭警時趙文華誓師浙江,故令鄉官領兵團結出戰,又查籍間田百萬畝以贍新兵。時蒲阪楊襄毅新從薊遼召領中樞,覆疏謂鄉紳為帥,督責未便,且間田出於何所?事遂得已。趙之說蓋欲藉以籠桑梓、張威福,尤舛謬之談也。 【解軍】 解軍一役,以本圖裡長充長解,先為娶妻備貲裝,事之如嚴父,防之如大敵,尚恐中途逃逸相累,其踐更得此遣者,舉家震怖哀號,至有因而抵罪破家者,近年則稍不然。曾記幼年侍先人邸中,有吳江一叟號丁大伯者,家溫而喜啖飲,久往來予家。一日忽至邸舍,問之,則解軍來,其人乃捕役,妄指平民為盜,發遣遼東三萬衛充軍,亦隨在門外。先人語之曰:「慎勿再來,倘此犯逸去,奈何?」丁不顧,令之人叩頭,自言姓王,受丁恩不逸也。去甫一月,則王姓者獨至邸求見,先人駭問之,雲已訖事,丁大伯亦旦夕至矣。先人細詰其故,第笑而不言。又匝月而丁來,則批回在手。其人到伍,先從間道遁歸,不由山海關,故反早還,因與丁作伴南旋。近聞中途亦有逃者,則長解自充軍犯,雇一二男女一為軍妻,一為解人,投批到衛收管,領批報命,時竟還桑梓。彼處戍長以入伍脫逃,罪當及己,不敢聲言,且利其遺下口糧,潛入囊橐,而荷戈之人,優遊閭裡,更無誰何之者。向來長解凡遇逃叛,必告所在官司追捕,即羈留之,然後發卒追討,百中不得一二,自蹈重典者比比,抑可拙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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