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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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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璽丞改吏部】 尚寶司汪雖六品,然小九卿之佐,若非首輔任子初授,而以時望自他曹遷者,為清華之選,步武公輔,間亦有轉藩臬以出者,然從無改郎署之理,則以體統縣絕也。唯嘉靖末年,北直隸人穆文熙以璽丞調吏部郎,訝為怪事。今上癸巳,則福建蔣時馨繼之。然而穆以計典外謫,蔣為文選正郎被劾削籍,兩人皆不復振,固不如安于符台,坐致榮膴,何苦而求啟事之榮也,薄冷局而膻熱地者可以思矣。蔣之前又有唐伯元者,亦以尚寶丞改吏部為選郎,亦不得遷而歸林下,至今未起。唐之前又有璽丞陳於陛,亦改吏部副郎,馴至大用,則僅見者。 【掣簽授官】 吏部制簽之法,始自邇年孫富平太宰,古今所未有也。孫以夙望起,與新建張相尋端相攻,慮銓政鼠穴難塞,為張所持,乃建此議,盡諉其責於枯竹。初行時,主者既以權衡弛擔,幸謝揣摩,得者亦以義命自安,稍減怨懟,亦便計也。然其時有一陝西老明經,以推官掣得浙江杭州府,震栗求免,富平公大怒,謂若敢以鄉曲私情首撓吾法,叱令送法司治罪,其人抆淚而出。比抵任,則首郡刑官,百責所萃,果不克展布,撫按為題一浙東甲科互相更調,富平心知其故,佯不語而允之。此後則記認分別,陽則曰南北有分,遠近有分,原籍有分,各為一筒,簡無徑竇者任其自取,而陰匿其佳者以待後來。其授絕域瘴鄉之人,涕泣哀訴,筒已他授矣。初猶同胥吏輩共作此伎倆耳,至其後也,選司官每遇大選前二三日,輒局其火房,手自黏帖地方,暗標高下,以至簽之長短、大小、厚薄靡不各藏匿隱謎,書辦輩亦不得與聞,名曰做簽,公然告人,不以為諱,於是作奸犯科,反不在曹掾矣。其或先有成約而授受偶誤者,則一換二換三,換必得所欲而止,他有欲言,則叱詈扶出矣,曰統曰均,如斯而已乎? 【吏兵二部大選】 凡雙月吏部大選,則吏部堂官率選司官入內銓除,吏科都給事中同入,看打選官印子,掛榜登簿,以待總繳入內,雖大權不得乾預,亦寓監製微意焉。是日例賜酒飯於內,則吏部尚書上坐,都給事下席。此在掖垣之體,已自尊重。至今上辛卯,鐘給事羽正拜吏科都,上疏爭之,謂故事都諫與塚宰俱上座,自近科臣陳三謨諂媚要津,自貶下席,且以兵部選官、兵科與大司馬並列為證,力請改正。其事迄不行,今下座如故也。按,太宰表率百寮,自非他曹可比,即吏兵體例不同不為無說,先朝當久有定制,未必三謨之罪,此說未知何據?在事耆夙大老,亦不一為折衷,何也? 吏部大選,加午飯一頓,兵部則無之,其體已自不同。 【舉吏部】 往時銓屬,俱由太宰自擇,自張新建為政,始令各省大僚,各舉其鄉人,以分太宰之權,於是鄉先達多以愛憎行其意,一缺出至薦六七人,甲可乙否,唯望重地尊者,所舉始登啟事。辛醜年浙江吏部缺出,朵頤者凡數人,嘉興賀伯闇燦然其一也。賀先為諸生時,有盛名,適丁艱,同一偕計者入都,時朱少宰方髫年在京,願學執贄,而賀不屑受。朱尋聯捷為鼎元,循至卿貳,是年適以禮部左侍郎署部事,賀已登乙未第,為行人矣。向來投刺春曹,例應稱門下晚生,而賀自以同裡前輩,不肯遵舊例,朱頗有後言,賀聞而作長書詈之,二公遂絕交。賀至是憂撓無計,謂朱必下石厄之,而同裡有醫孫姓者,遊二公之門甚昵,賀問計于孫,孫曰:「是不難,我力能得之。」乃往說朱,謂賀之開罪於公,都下莫不聞,今公能沮其銓曹,未必能沮其台瑣,與其樹以為敵,不如收以為援。朱大然之,遂力薦之。時朱方有相望,同鄉亦隨聲稱許,而賀立改銓司,時咸多朱之恕雲。次年壬寅,南直江南吏部缺出,時兵曹王淡生士騏最有名,當時與其同府則兵部郎張其廉與崇德令陳允堅,亦在伯仲間,而陳尤為時賢所推轂。王乃遍約江南諸大老,及各曹大僚,以至科道,無不以王登薦,於是吏部竟以單名上疏,無一人陪著,亦近例行後未有之事也。陳在官,聞王命下,推案一噓而歿,張僅得調禮部,亦引疾歸歿於家。蓋一時推銓司,不復由太宰,唯畫諾聽命而已。至於巡撫缺出,亦許九卿科道各薦所知。近年覲後,廣西適缺巡撫,時左轄入覲,尚在都下,於是吏部匯薦舉者九人以入疏,其八人左轄也。京師遂謠曰:「廣西撫院,京香京絹。」聞者捧腹。邇來始漸變,亦體勢之不得不變也。 【選科道】 成、弘之間進士避外官者,多營求三法司觀政,久之名曰「理刑」,三年後堂官以刑名精熟上聞,即授禦史,即監生曆事久者亦得之。蓋此時撥各衙門觀政,尚未限定常規,以故巧黠者能越次得之,然而必先授試職,或逾年再考,不稱則又調別衙門。嗣後漸不然矣。至給事中之選,則專取姿貌雄偉,以故成化初編修張元楨建議,六科不必拘體貌長大,當以器識學問文章為主,而時論不從。其說蓋以近侍官兼主對揚,必用體貌長而語言確者,以為壯觀,故當時為之語曰:「選科不用選文章,只要生來胡胖長。」然亦聽吏部試文以為去取,蓋本唐人身言書判之法,以身為第一義,亦其遺意也。今之考選發訪單于大僚及四衙門,以揄揚多和為殿最,即太宰亦不能專其柄矣,何以尚名考選。 【科道俸滿外轉】 正、嘉以後,都給事之外轉必升參政,固矣,又論序不論俸,即拜都科僅一日亦得三品。唯西台則不然,非轉京堂止得副使,雖滿九年亦然。蓋國初禦史三考,無過僅升主事也。頃丁酉年連中丞標為禦史,亦滿九載,杜門戲謂人曰:「若升我吏部主政,我即立起赴任矣。」蓋尚以故事解嘲。近年台班壅滯,積俸有十年以外者,於是應朝卿以首俸應外遷,特升參政,遂為禦史得三品破天荒之始矣。至若邇年都諫出為大參者,苦之如赴坑塹,即戶科姚養谷文蔚次序久應外補,甲辰年亦曾上疏求外,奉旨以謙退褒之,然屢推參政不下,至丁未年十月,因禦史九年俸滿,盡升京卿,姚又自請致仕,而疏中又雲科俸久已逾期,但不敢通考九年,暗藏當內之意,上命留升京堂。其時梁惺田有年、蕭九生近高,俱以都科應轉,而以姚故見壓,遂先後俱自乞大參以去,姚遂得擬南太僕少卿,然直至戊申年命始下,說者因謂文蔚避外營內,大不直之。署部少宰楊時喬疏所雲智盡能索而後得者,指姚也。時姚科資已十五年,實俸亦十二矣。梁、蕭俱乙未起士,姚又先一科庶常,而推敲內外,屢致紛紜,其時科臣俱有林言,詞臣亦以薄於舊僚,不免腹誹。辛亥內計,姚竟坐斥,其得京堂僅閱歲耳,亦何利之有。 隆慶中,吏科都給事韓楫,亦請科臣自散至左右至都,品雖不同,職業則一,請得通考。上是之,著為令。時高新鄭以首揆領銓,韓其心腹門人也,故敢破壞祖制如此。未幾二人敗,此例亦廢。 近自癸醜以後六科,會議歲出一人以存例轉舊規,蓋公論共棄者當之。乙卯年兵科都張翼真國儒出為參政,其都諫俸亦已考滿,又敘勞績,本不當外轉,特以品望見擯,非複一內一外之舊。張不能堪,具疏自辨,銓部遂直發其當外之故,張益恚恨,投劾自罷,丁巳大計,不謹及之矣。蓋累朝,來都諫序資俸擢大參,成規從此遂廢,但恐不能終廢耳。 【台省互改】 弇州《異典》述謂徐孺東貞明以給事中外謫,後轉尚寶卿兼禦史治水利,凡兩居台瑣以為異。後來有穆來輔者,以給事轉至左通政矣,庚寅歲,邊事孔亟,奉命兼禦史閱視薊昌,與徐事略同。又同時並遣者,王懷棘世揚先任湖廣道禦史,曆大理左少卿,至是又兼禦史閱事延綏;又曾健齋乾亭初以山東道禦史言事謫官,轉至光祿少卿,亦兼河南道禦史,閱視宣大二邊;又鐘文陸化民初以禦史掛誤謫行人司正,尋升光祿寺丞兼禦史賑濟河南,則再入台班矣,尤為異事。 吏部曹郎亦無再入者,唯顧涇陽憲臣以銓郎救辛總憲外謫後再入吏部,最為創見,然重望高名,終不得志而去。至詞林帶憲職者,唯嘉靖庚戌虜薄都城,趙內江相公以司業建言,升諭德兼河南道禦史,宣慰行營將士,此後七十年而徐元扈光啟太史繼之,以上疏論論兵,特旨升少詹事兼河南道禦史,治兵於都城。蓋軍興異典,前後一揆,不可以常格拘也。 按,台省互改,前朝甚多,至正德後稍稀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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