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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起武宗至昭宗(4)


  大中三年,李褒侍郎知舉,試《堯仁如天賦》。宿州李使君弟瀆不識題,訊同鋪,或曰:「止於『堯之如天』耳!」瀆不悟,乃為句曰,「雲攢八彩之眉,電閃重瞳之目。」賦成將寫,以字數不足,憂甚。同輩紿之曰:「但一聯下添一『者也』,當足矣。」褒覽之大笑。

  大中四年,進士馮涓登第,榜中文譽最高。是歲,新羅國起樓,厚齎金帛,奏請撰記,時人榮之。初官京兆參軍,恩地即杜相審權也。杜有江西之拜,制書未行,先召長樂公密話,垂延辟之命,欲以南昌箋奏任之,戒令勿泄。長樂公拜謝,辭出宅,速鞭而歸,于通衢遇友人鄭賓,見其喜形於色,駐馬懇詰,長樂遽以恩地之辭告之。滎陽尋捧刺京兆門謁賀,具言得于馮先輩也。京兆嗟憤,而鄙其淺露。洎制下開幕,馮不預焉。心緒憂疑,莫知所以。廉車發日,自灞橋乘肩輿,門生咸在,長樂拜別,京兆公長揖馮曰:「勉旃!」由是囂浮之譽,遍於縉紳,竟不通顯。中間又涉交通中貴,愈招清議。官工部郎中、眉州刺史,仕蜀,至御史大夫。

  崔郢中丞為京尹,三司使永達亭子宴丞郎,崔乘醉突飲。夏侯孜為戶部使,問曰:「尹曾任給、舍否?」崔曰:「無。」孜曰:「若不曆給、舍,尹不合沖丞郎宴。」命酒糾下籌進罰爵,取三大器滿飲之,良久方起。笞引馬前軍將至死。尋出為賓客分司。

  太常卿封敖於私第上事。禦史彈奏,左遷國子祭酒。故事:太常卿上日,庭設九部樂,盡一時之盛。敖欲便於觀閱,遂就私第視事。

  大中十二年七月十四日退朝,宰相夏侯孜獨到衙門。以御史大夫李景讓為檢校吏部尚書,充劍南西川節度使。時中元休假,通事舍人無在館者。麻案既出,孜受麻畢,乃召當直舍人馮圖宣之,捧麻皆兩省胥吏。自此始令通事舍人休亦在館。

  李景讓為御史大夫。初,大夫不旬月,多拜丞相。台中故事:以百日內他人拜相為「辱台」。景讓未旬,除劍南節度使。未幾,請致仕。客有勸之曰:「僕射廉潔,縱薄于富貴,豈不為諸郎謀耶?」笑曰:「李景讓兒詎餓死乎?」退居洛中,門無雜賓。李琢罷浙西,謁景讓,且下馬,不肯見;方去,命人其馬台雲。

  李尚書景讓少孤,母夫人性嚴明。居東都。諸子尚幼,家貧無資。訓勵諸子,言動以禮。時霖雨久,宅牆夜ㄨ,僮僕修築,忽見一船槽,實之以錢。婢僕等來告,夫人謂僮僕曰:「吾聞不勤而獲,猶謂之災;士君子所慎者,非常之得也。若天實以先君余慶,憫及未亡人,當令諸孤學問成立,他日為俸錢入吾門,此未敢取。」乃令閉如故。其子景溫、景莊皆進士擢第,並有重名,位至方鎮。景讓最剛正,奏彈無所避。初,夫人孀居,猶才未中年,貞幹嚴肅,姻族敬憚,訓厲諸子必以禮,雖貴達,稍怠於辭旨,猶杖之。景讓除浙西,問曰:「何日進發?」景讓忘於審思,對以近日。夫人曰:「比行日,吾或有故,不行如何?」景讓懼。夫人曰:「汝今貴達,不須老母可矣!」命僮僕斥去衣,于堂下,景讓時已班白矣。縉紳以為美談。在浙西,左押衙因應對有失,杖死;既而軍中洶洶,將為亂,太夫人乃候其受衙,出坐廳中,叱景讓立廳下,曰:「天子以方鎮命汝,安得輕用刑,如眾心不寧,非惟上負天子,而令垂白之母羞辱而死,使吾何面目見汝先人於地下?」左右皆感咽。命杖其背。賓客大將,拜泣乞之,久乃許。軍中遂息。景莊累舉未登第,聞其被黜將笞,其兄中表皆勸景讓囑于主司,景讓終不用,曰:「朝廷取士,自有公論,豈敢效人求關節乎?主司知是景讓弟非冒取名者,自當放及第。」是歲,景莊登科。

  溫庭筠字飛卿,彥博之裔孫。文章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溫、李」。連舉進士,不中。宣宗時,謫為隨縣尉。制曰,「放騷人於湘浦,移賈誼于長沙。」舍人裴坦之詞,世以為笑。

  僧從誨住安國寺,道行高潔,兼工詩,以文章應制。宣宗每擇劇韻令賦,誨亦多稱旨。累年供奉,望方袍之賜,以耀法門。上兩召至殿上,謂之曰:「朕不惜一副紫袈娑,但師頭耳稍薄,恐不勝耳!」竟不賜,悒悒而卒。

  南卓郎中與李修古中外兄弟。修古性迂僻,卓常輕之。修古得許州從事,奏官敕下,許帥方大燕,遞到開角,有卓與修古書。修古執書,喜白帥曰:「某與南二十三表兄弟平生相輕,今日某為尚書幕客,遂與某書。」及開緘雲:「即日卓老不死,生見李修古除目。」帥視書大笑。

  諸葛武侯相蜀,制蠻蜑侵漢界。自吐蕃西至東,接夷陵境,七百餘年不復侵軼。自大中蜀守任人不當,有喻士珍者,受朝廷高爵,而與蠻蜑習之,頻為奸宄。使蠻用五千人,日開闢川路,由此致南詔,擾攘西蜀——蜀於是凶荒窮困,人民相食——由沐浴川通蠻陬也。

  大中初,吐蕃擾邊。宣宗欲討伐,延英問宰臣,白敏中奏「宜興師」,請為都統。領兵數萬,陣于平川。以生騎數千,伏山谷為奇兵。有蕃將服緋茸裘、寶裝帶,乘白馬,出入驍銳。兵未交,至陣前者數四,頻來挑戰。敏中誡士無得應之。有潞州小將,善射,躍馬彎弧而前,連發兩,中其頸,搏而殺之,取其服帶,奪馬而還。蕃兵大呼,士眾鼓而前,追奔將及黑山,獲馬駝輜重不可勝計,降者數千人。自此複得河湟故地。宣宗見捷書雲:「我知敏中必破賊。」

  白敏中初入邠州幕府,罷遊同州,謁幕府李鳳侍禦。久不出見,曰:「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坐客皆非之。後為相,鳳除官過中書,曰:「此官人頃相遇同州,今日猶作常調等色。」

  白敏中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充邠寧行營都統,討南山、平夏黨項。發日,以禁軍三百人從。敏中請依裴度討淮西故事,開幕擇廷臣充大吏,上允之。乃以左諫議大夫孫景昌為左庶子行軍司馬,駕部郎中、知制誥蔣某為右庶子、節度副使,賀部員外郎李旬為節度判官,戶部員外郎李元為都統掌記,將軍冉昈、陳君從為左右虞候。

  白相敏中欲取進士侯溫為婿。其妻曰:「公既姓白,又以侯氏子為婿,人必呼為『白侯』。」敏中遂止。敏中始婚也,已朱衣矣;嘗戲其妻為接腳夫人,安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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