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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遺-起德宗至文宗(5)


  貞元末,有郎官四人,自行軍司馬賜紫而登郎署,省中謔為「四君子」。

  郎士元詩句清絕輕薄,好為劇語,每雲:「郭令公不入琴,馬鎮西不入茶,田承嗣不入朝。」馬知此,語之曰:「郎中言燧不入茶,請左顧為設也。」即依期而往。時豪家食次,起羊肉一斤,層布于巨胡餅,隔中以椒豉,潤以酥,入爐迫之,候肉半熟食之,呼為「古樓子」。馬晨起啖古樓子以佇,士元至,馬喉乾如窯,即命急烹茶,各啜二十餘甌。士元已老,虛冷腹脹,屢辭,馬輒曰:「『馬鎮西不入茶』,何遽辭也?」如此又七甌。士元固辭而起,及馬,氣液俱下。因病數旬,馬乃遺絹二百匹。

  貞元初,穆寧為和州刺史,其子故宛陵尚書及給事列侍寧前。時穆家法最峻,甯命諸子直饌,稍不如意,則杖之。諸子至直日,必探求珍異,羅列鼎俎,或不中意,未嘗免笞。一日給事直饌,鼎前有熊白及鹿,曰:「白肥而瘠相滋,其宜乎?」遂試以白裹改進,寧果再飯。宛陵諸季視之,喜形於色,曰:「非惟免笞,兼當受賞。」寧飯訖,曰:「今日誰直?可與杖俱來。有此佳味,奚進之晚?」

  寶應中,員外郎竇庭芝分司東都,敬事蔔者葫蘆生,言吉凶多中,往來甚頻。一日,入門甚歎惋,庭芝問之,曰:「君家大禍將至,舉族恐無遺類。」庭芝惶恐,問所以避之者。雲:「非遇黃中君、鬼谷子,不可救。然黃中君難見,但見鬼谷子,當無患矣。」具說形貌服飾,令浹旬求之。於是竇與兄弟群從,洎妻子奴僕,曉夕求訪於洛下。時李鄴侯居憂於河清縣,騎驢入洛,至中橋南,遇大尹避道,驢驚逸而走,徑入庭芝所居,與僕者共造其門。值車馬將出,忽見鄴侯,皆驚視之。俄有人出雲:「此是分司竇員外宅,所失驢收在馬廄,請客入座,員外嘗願修謁。」如此者數四。不獲已,就其第。庭芝出,降階而拜,延接殷勤,遂至信宿。至於妻孥,咸備家人之禮。數日告去,贈送甚厚,但雲:「貴達之日,願以一家為托。」鄴侯居於河清,信使旁午于道。(原注:庭芝初與鄴侯相值,葫蘆生遽至其家,雲:「既遇此人,無複憂矣!」)及朱泚之亂,庭芝方為陝府觀察,德宗幸奉天,遂降;賊平,德宗首命誅之。鄴侯自南嶽徵回,因第賊臣罪狀,請庭芝減死。上不許,雲:「卿以為甯王姻黨乎?」(原注:庭芝姊為甯王妃)鄴侯具白以舊事,上乃原其罪。鄴侯始奏,上密使中官夜乘傳陝州問之,與庭芝雲符合。德宗曰:「黃中君,蓋我也;謂卿為鬼谷子,何也?」(原注或雲:李氏之先君靈城,在清穀前、濁穀後,恐以此言之)

  竇相易直,幼時名秘。家貧,就業田裡,其師事老叟有道術,而人不知。一日,忽風雪暴至,學童皆不果歸,宿於漏屋下。天寒,爭近火,唯竇相寢於榻。夜深方覺,叟撫公令起,曰:「竇秘,君後為人臣,貴壽之極,勉自愛也!」及德宗幸奉天,易直方舉進士,亦隨駕西行。乘一蹇驢至開遠門,路隘,門將闔,公懼勢不可進,聞一人叱驢,兼其後,得疾馳而出。顧見一黑衣卒呼曰:「秀才!他日莫忘閭倩。」及拜相,訪得其子,提挈累至大官。

  趙璟、盧邁二相,皆吉州旅客,人人呼趙七、盧三。趙相自微而著,蓋為是姚廣女婿。姚與獨孤問俗善,因托之,得作湖南判官,累授官至監察。蕭複相代問俗為潭州,有人又薦于蕭,蕭留為判官,至侍御史。蕭入,主留務,有美聲,聞于德宗,遂兼中丞,為湖南廉使。及李泌入相,不知之,俄而除替。璟既罷任,遂入京。李玄素知璟湖南政事多善,意甚慕之。璟閒居慕靜,深巷杜門不出,玄素訪之甚頻。玄素乃是泌相之徒弟也,原因其相訪,引玄素於青龍寺,謂之曰:「趙璟亦自有官職,誓不敢怨他人也。非偶然耳,蓋得於日者焉。」遂同訪之,問玄素年命,謂之曰:「公亦富貴人也。」玄素因自負,亦不言于泌相兄也。德宗忽記得璟,賜拜給事中。泌相不測其由。會有和戎使事,出新相關播為大使,張薦、張式為判官,泌因乃奏璟為副使。未至西蕃,右丞有闕,宰相上名,德宗曰:「趙璟堪為此官。」進拜右丞。不數月,遷尚書左丞平章事,五年,薨於位。此乃吉州旅人趙七郎之變化也。

  苗晉卿困於科舉。一年,似得複落。春時,攜酒乘驢出都門,藉草而眠。既覺,有老父坐于旁,因以餘杯飲之。老父愧謝曰:「郎君縈悒耶?要知前事乎?」晉卿曰:「某應舉已久,有一第乎?」曰:「大有事,但問之。」苗曰:「某久窮,羨一郡,寧可及乎?」曰:「更向上。」「廉察乎?」曰:「更向上。」苗乘酒,遂曰:「將相乎?」曰:「更向上。」苗怒而不信,因揚言曰:「將相更向上,天子也?」老父曰:「真者不得,假者即得。」苗以為怪誕,揖之而去。後果為將相。及德宗崩,攝塚宰三日。

  司空曾為楊丞相炎判官,故盧新州見忌,欲出之。公見桑道茂,道茂曰:「年內出官。」官名遺忘。福壽果然。

  盧華州,予之堂舅氏也。嘗於元載宅門,見一人頻至其門,上下瞻顧。盧疑其人,乃邀以歸,且問「元相何如」?曰:「新相將出,舊者須去。吾已見新相矣,一人緋,一人紫;一人街西住,一人街東住:皆慘服也。然二人皆身小而不知姓名。」不經旬日,王、元二相下獄。德宗以劉晏為門下,楊炎為中書,外皆傳說必定,疑其言不中。時國舅吳湊見王、元事訖,因賀德宗而啟之,曰:「新相欲用誰人?」德宗曰:「劉、楊。」湊不語。上曰:「五舅意如何?言之無妨。」吳曰:「二人俱曾用也,行當可見。陛下何不用後來俊傑?」上曰:「為誰?」吳乃奏常袞及某乙。翌日並用,拜二人為相,以代王、元,果如其說。緋紫、短小,街之東西,無不驗者。

  桑道茂之門有一嫗,無所知,大開蔔肆。自桑而蔔回者,必曰:「嫗于桑門賣蔔,必有異也。」筮畢必來覆之。桑言休,則嫗言咎;桑言咎,則嫗言休。厥後中否,嫗、桑各半。

  長安風俗:貞元侈于遊宴,其後或侈于書法、圖畫,或侈于博奕,或侈于蔔咒,或侈於服食,各有自也。

  順宗時,五坊鷹犬恣橫,州縣不能制。多於民間張罘罳,或有誤傷一鳥雀者,必多得金帛乃止,時謂「供奉鳥雀」。

  劉禹錫為屯田員外郎,旦夕有騰超之勢。知一僧有術數,寓直日邀至省。方欲問命,報韋秀才在門外,不得已見之,令僧坐簾下。韋獻卷已,略省之,意色頗倦。韋覺告去,僧籲歎良久,曰:「某欲言,員外心不愜,如何?員外後遷,乃本曹郎中也。然須待適來韋秀才知印處置。」禹錫大怒,揖出之。不旬日,貶官。韋乃處厚相,二十餘年,在中書。禹錫轉為屯田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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