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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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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尚書特,太和六年,尉渭南,為京兆府試進士官。杜丞相悰時為京兆尹,將托親知間等第(原注:時重十人內為等第),召公從容,兼命茶酒。及語舉人,則趨而下階,俯伏不對。杜公竟不敢言而止。是年上等內近三十餘人,數年內皆及第,無缺落者,前後莫比。 崔慎由以元和元年登第,至開成,已入翰林。因寓直,忽中夜有內使宣召,引入數重門,至一處,堂宇華複,簾幕重蔽,見二中尉對燭而坐,謂慎由曰:「上不豫已來已數日,兼自登極後聖政多虧,今奉太后中旨,有命學士草廢立令。」慎由大驚曰:「某有中外親族數千口,兄弟甥侄僅三百人,一旦聞此覆族之言,實不敢承命!況聖上高明之德,覆於八荒,豈可輕議?」二中尉默然,無以為對。良久,啟後戶,引慎由至一小殿,見文宗坐於殿上,二人趨階而數文宗過惡,上惟俛首。又曰:「不為此拗木枕錯失,不合更在坐矣。」仍戒慎由曰:「事泄,即汝也。」於是二中尉自執炬送慎由出殿門,複令中使送至院。拗木枕者,俗談強項也。慎由尋以疾出翰林,遂金其事,付其子垂休,遂切于剿絕宦官者由此。 李相石在中書,京兆尹薛元賞謁石於私第。故事:百僚將至宰相宅,前驅不復呵。元賞下馬,石未之知,方在廳,若與人訴競者。元賞問焉,雲:「軍中軍將。」元賞排闥進,曰:「相公,朝廷大臣,天子所委注。撫蠻夷,和陰陽,安百姓,葉眾心,無敢乖謬;升絀賢不肖,賞功罰罪,皆公之職。安有軍中一將,而敢如此哉!夫貴賤失序,綱紀之紊,常必由之。苟朝廷如此,猶望相公整頓頹壞,豈有出自相公者!」即疾趨而去,顧左右曰:「無禮軍將,可擒于馬下橋祗候。」元賞比至,則袒臂跽之矣。中尉仇士良有威權,其輩已有訴之者,宦官連聲傳士良命曰:「中尉奉屈大尹。」元賞不答,即命杖殺之。士良大怒,元賞乃白衣請見士良,士良出曰:「敢必杖殺軍中大將,可乎?」元賞即具言無禮狀,且曰:「宰相,大臣也;中尉,大臣也。彼既可無禮於此,此獨不可以無禮於彼乎!國家之法,中尉所宜保守,一旦壞之可惜。某已白衫,惟中尉命。」士良以其理直,命左右取酒飲之而罷。 李石從子庾,少擢進士第,石之力也。累拜監察禦史,分司東都。崔相鉉鎮淮南,到洛累日不拜塋,庾封其節,將奏之,時人稱焉。 武宗數幸教坊作樂,優倡雜進。酒酣,作技諧謔,如民間宴席,上甚悅。諫官奏疏,乃不復出。遂召優倡入,敕內人習之。宦者請令揚州選擇妓女,詔揚州監軍取解酒令妓女十人進入。監軍得詔,詣節度使杜悰,請同于管內選擇。悰曰:「監軍自承旨。悰不奉詔書,不可擅預椒房事。」監軍怒,奏之,宦者請並下驚,上曰:「不可。藩方取妓女入宮掖,非禹、湯所為,斯極細事,豈宜詔大臣。杜悰累朝舊德,深得大體,真宰相也!」及悰入相,中謝,上曰:「昨詔淮南監軍選擇酒令妓女,欲因行幸,舉酒為歡樂耳。音聲使奏,偶然下命。朕德化未被,而色荒外聞,賴卿不徇苟且;不然,天下將獻納取悅,朕何由得知?報卿忠讜,命卿作相,內懷自賀,如得魏徵。」 懿安郭太后既崩,禮院檢討王皞請祔景陵,配饗憲宗廟,宣宗大怒。宰相白敏中召皞,詰其事。皞曰:「郭太后是憲宗元妃,汾陽王孫,迨事順宗為婦。憲宗崩,事出曖昧,母天下五朝,不可以疑似之事,黜合配之禮。」敏中怒甚,皞聲色益壯。宰相將會食,周墀立敏中廳門以候,敏中語墀:「正為一書生惱亂,但乞先之。」墀就敏中問其事,皞益不屈。墀以手加皞額,賞其正直。翌日,皞貶句容縣令,墀亦免相。大中十三年秋八月,上崩,令狐綯為山陵禮儀使,奏皞為判官。皞又論懿安合配享憲宗,始升祔焉。 韋澳為京兆尹,豪右斂手。鄭光,宣宗舅,莊租不納。澳系其主者,期以五日,不足,必抵法。太后為言之。上延英問澳,曰:「今日納租足!放否?」澳曰:「尚在限內,來日即不得矣!」澳既出,上連召之,曰:「國舅莊租今日納足,放主者否?」噢曰:「必放。」上白太后曰:「韋澳不可犯,且與送錢納卻。」頃刻而租足。(案:此事已見《政事門》,文有異同,今並存之) 李景讓、夏侯孜立朝有風采。景讓為御史大夫,視事之日,以侍御史孫玉汝、監察禦史盧柏王覿不稱職,請移他官。孜為右丞,以職方郎中裴誠、虞部郎中韓瞻無聲績,詼諧取容,誠改太子中允,瞻為鳳州刺史。 李景讓為御史大夫,宰相宅有看街樓,皆封泥之,懼其劾奏也。然終以強毅為眾所忌。故事:除大夫百日內,他人拜相,謂之辱台。景讓未旬,蔣相伸先拜,景讓除西川節度。不逾年,致仕歸東都。 崔瑤知貢舉,以貴要自恃,不畏外議。榜出,率皆權豪子弟。其弟兄見之,輒曰:「勿觀察吾眼。」 劉允章祖伯芻,父寬夫,皆有重名。允章少孤自立,以臧否為己任。及掌貢舉,尤惡朋黨。初,進士有「十哲」之號,皆通連中官,郭、羅虯皆其徒也。每歲,有司無不為其幹撓,根蒂牢固,堅不可破。都尉于琮,方以恩澤主鹽鐵,為極力,允章不應,竟不就試。比考帖,虯居其間,允章誦其濤,有「簾外桃花曬熟紅」,不知『熟紅』何用?虯已具在去留中,對曰:「《詩》雲『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侍郎得不思之?」頃之唱落,眾莫不失色。及出榜,惑於浮說,予奪不能塞時望。允章自鄂渚分司東都,其制,中書舍人孔晦之辭。弟紓為諫官,乃允章門生,率同年送於坡下。紓猶欲前行,允章正色曰:「請違公不去。」故事:門生無答拜者,允章於是答拜,同行皆愕然。 懿宗迎佛骨,自鳳翔至內,禮儀盛於郊祀。中出一道,夾以連索,不得輒有犯者。車馬相接,締以組繡,緣路迎拜,數十裡不絕。天子親幸安福樓,以錦彩成橋,骨至,即降樓禮訖,然後迎入禁中,置於安國寺。宰相以下,施財不可勝計。百姓競為浮圖,以至失業。明年,懿宗崩,京兆尹薛逢毀之無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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