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鐵圍山叢談 | 上頁 下頁
二一五


  本朝宦者之盛,莫盛于宣和閑。其源流嘉佑、元豐,著於元佑。而元豐時有李憲者,則已節制陝右諸將,議臣如鄧中司潤甫力止其漸,不可,憲遂用事矣。至元佑,又以垂簾者久,故其徒得預聞政機,關通廊廟,且爭事名譽。有陳衍者跡狀既露,後又撼太子。太上懼,多以邸中舊寶帶賂之得稍止,及親政而竟殺之焉。然勢已張,若禁網則具在也。及崇甯初,上與魯公勿能戒,於是開寄班法,因寖任事。

  大觀後,遂有官至皇城使,官達者至引進客省矣,至外廷舊規餘風則猶尚存也。時士大夫自繇公輔而進,恥從此徒,亦罕敢交通。及政和三四年,繇上自攬權綱,政歸九重,而後皆以御筆從事,於是宦者乃出,無複自顧藉,祖宗垂裕之模 範矣。

  蓋自崇寧既踵元豐任李憲故事,命童貫監王厚軍下青唐,後貫因盡攘取陝右兵權。魯公再從東南召複相而力遏之,朝廷降詔,差方劭察訪五路,然遏之不得,更反折角。政和末,遂寖領樞筦,擅武柄,主廟算,而梁師成者則坐籌帷幄,其事任類古輔政者。

  一時宰相執政,悉出其門,如中書門下徒奉行文書。於是國家將相之任,文武二道,鹹歸此二人,因公立党伍,甚於水火。又當是時,御筆既行,互相抵排,都邑內外,無所適從。 群臣有司大懼得罪,必得宦人領之,則可入奏,緩急有所主,故諸司務局爭奏,乞中官提領。是後大小百司,上下之權,悉繇閹寺。外路則有廉訪使者,或置承受官,於是天下一聽而紀律大紊矣。宣和之初暨中間,宦人有至 太師少保,節度使、正使承宣觀察者比比焉。朝廷貴臣,又皆繇其門,遂不知有廟堂。士大夫始盡向之,朝班禁近鹹更相指目,「此立裡客也」,「此木腳客也」。反以為榮而爭趨羨之,能自飭勵者無幾矣。

  魯公則居家悔歎,每至啜泣。而上亦覺其難制,始殺馮浩,又殺王堯臣,若楊十承宣、小李使皆死不明,連誅數人。然勢已成,未睹其益。而群閹既懼,思脫禍無術,則愈事燕遊,用蠱上心,冀免夫朝夕。識者深憂,且疑有蕭牆之變,漢唐之事,了在目前。

  俄禍自外來,大敵適破,都人憤泄,立殺至啖之,骨血無遺餘矣。凡此始終,自非皇天擁佑聖祚,不然可勝殆哉。故書其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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