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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晉公大度皇甫郎中福直附


  皇甫郎中湜氣貌剛質,為文古雅,恃才傲物,性複褊而直。為郎南宮時,乘酒使氣,忤同列者。及醒,不自適,求分務溫洛,時相允之。值伊瀍仍歲歉食,正郎滯曹不遷,省俸甚微,困悴且甚。嘗因積雪,門無轍跡,庖突無煙。晉公時保厘洛,宅入有以為言者,由是卑辭厚禮,辟為留守府從事。正郎感激之外,亦比比乖事大之禮,公優容之如不及。

  先是,公討淮西日,恩賜巨萬,貯於集賢私第,公信浮屠教,且曰:「燎原之火,漂杵之誅,其無玉石俱焚者乎!」因盡?舍討叛所得,再修福先佛寺。危樓飛閣,瓊砌璿題,就有日矣。將致書于秘監白樂天,請為刻瑉之詞值正郎在座,忽發怒曰:「近舍某而遠征白,信獲戾于門下矣!且某之文,方白之作,自謂瑤琴寶瑟,而比之桑間濮上之音也。然何門不可以曳長裾,某自此請長揖而退。」座客旁觀,靡不股忄栗。公婉詞敬謝之,且曰:「初不敢以仰煩長者,慮為大手筆見拒。是所願也,非敢望也。」正郎赬怒稍解,則請鬥釀而歸。

  至家,獨飲其半,寢酣數刻,嘔噦而興,乘醉揮毫,黃絹立就。又明日,潔本以獻,文思古謇,字複怪僻。

  公尋繹久之,目瞪舌澀,不能分其句。讀畢歎曰:「木玄虛、郭景純《江》、《海》之流也。」因以寶車名馬、繒彩器玩約千餘緡,置書,命小將就第酬之。正郎省劄大忿,擲書於地,叱小將曰:「寄謝侍中,何相待之薄也!某之文,非常流之文也,曾與顧況為集序外,未嘗造次許人。今者請制此碑,蓋受恩深厚爾,其辭約三千餘字,每字三匹絹,更減五分錢不得。」小校既恐且怒,躍馬而歸。公門下之僚屬列校,鹹扼腕切齒,思臠其肉。公聞之笑曰:「真命世不羈之才也。」立遣依數酬之。

  自居守府,至正郎裡第,輦負相屬,洛人聚觀,比之雍絳泛舟之役,正郎領受之,無愧色。湜褊急之性,獨異於人,嘗為蜂螫手指,因大躁急,命臧獲及裡中小兒輩,箕斂蜂巢,購以善價。俄頃山聚於庭,則命碎爛於砧機杵臼,絞取其液,以酬所痛。又嘗命其子松錄詩數首,一字小誤,詬詈且躍,呼杖不及,則擒齧其臂,血流及肘而止。其褊訐之性,率此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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