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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封


  前浚儀令焦封罷任後喪妻。開元初,客游於蜀。朝夕與蜀中富人飲博。忽一日侵夜,獨乘騎歸。逢一青衣,如舊相識。馬前傳語邀封。封方酒酣,遂笑而從之,心亦疑是誤相邀。俄至一甲第,屋宇崢嶸。既堅請入。封乃下馬入之。須臾,有十餘婢僕至,並衣以囉絝,飾之珠翠,皆美麗其容質。此女僕齊稱夫人欲披揖。封驚疑未巳,有花燭兩行前引,見大扇擁蔽一女子,年約十七八,殊常儀貌。遂令開扇,引封前,拜揖於堂而坐。前後設瓊漿玉饌,奏以女樂。乃勸金樽于封。夫人索紅箋,寫詩一首以贈。詩曰:「妾失鴛鴦伴,君方萍梗遊。小年歡醉後,只恐苦相留。」

  封捧詩披閱,沉吟良久,方飲盡,遂複酌金樽,仍酬以一絕。詩曰:「心常名宦外,終不恥狂遊。誤入桃源裡,仙家爭肯留。」

  夫人覽詩,笑而言曰:「誰教他誤入來?要不留,亦不得也。」

  封亦笑而答曰:「卻恐不留,誰怕留千年萬年。」

  夫人甚喜動顏色,乃徐起,佯醉歸帳,命封伸伉儷之情。至曙,複開綺席,歌樂嘹亮,又與封共醉。仍謂之曰:「妾是都督府孫長史女。少適王茂。王茂客長安死,妾今寡居。幸見托于君子,無以妾自媒為過。當念卓王孫家,文君慕相如,曾若此也。」

  封複聞是語,轉深眷戀,不出經用餘,忽自獨行而語曰:「我本讀詩書,為名宦。今日名與宦俱未稱心,而沉迷於酒色,月餘不出,非丈夫也。」

  侍婢聞者,告于夫人。夫人謂封曰:「妾是簪纓家女,君是宦途中人。與君匹偶,亦不相虧耳!至於卻欲以名宦榮身,足得詣金闕謁明主也,妾爭敢固留君身,抑君顯達乎?何傷歎若是。」

  封曰:「幸夫人念我,無使我虛老蜀城。」

  夫人遂以金寶送封入關。及臨岐泣別。仍贈玉環一枚。謂封曰:「可珍重藏之,我阿母與我幼時所弄之物也。」

  複吟詩一首以送。詩曰:「鵲橋織女會,也是不多時。今日送君處,羞言連理枝。」

  封覽詩,受玉環,愴情尤甚,不覺沾灑。留詩別曰:「但保同心結,無勞織錦詩。蘇秦求富貴,自有一回時。」

  夫人見詩,悲哽良久。複勸金爵而別。封雖已發志,回京洛為名宦,亦常悵恨,別是佳麗。方登閣道,見嶮巇,深所鬱鬱。忽回顧,遙見夫人奔逐,遂驚異以伺之。遽至封前,悲泣不已。謂封曰:「我不忍與君離,因潛奔趕君。不謂今日複睹君之容,幸挈我之京輦。」

  封疑訝,複且喜,遂相攜達前旅次。至昏黑,有十餘猩猩來。其妻奔出見之,喜躍倍常。乃顧謂封曰:「君亦不顧我東去,我今幸女伴相召歸山。願自保愛。」

  言訖,化為一猩猩,與同伴相逐而走,不知所之。

  〔出《瀟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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