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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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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元六年十月,范陽盧頊家于錢塘,妻弘農楊氏。其姑王氏,早歲出家,隸邑之贍養寺。頊宅於寺之北裡,有家婢曰小金,年可十五六。頊家貧,假食于郡內郭西堰。堰去其宅數十步,每令小金於堰主事。常有一婦人不知何來,年可四十餘,著瑟瑟裙,蓬發曳漆履,直詣小金坐。自言姓朱,第十二,久之而去。如是數日。時天寒,小金爇火以燎。須臾,婦人至,顧見床下炭,怒謂小金曰:「有炭而焚煙熏我,何也?」 舉足踏火,火即滅。以手批小金,小金絕倒於地。小金有弟年可四五歲,在旁大駭,馳報於家。家人至,已失婦人,而小金瞑然如睡,其身僵強如束。命巫人祀之,釋然。如是具陳其事。居數日,婦人至,抱一物如狸狀,尖嘴卷尾,尾類犬,身斑似虎。謂小金曰:「何不食我貓兒?」 小金曰:「素無為之,奈何?」 複批之,小金又倒,火亦撲滅。童子奔歸以報,家人至,小金複瞑然。又祝之,隨而愈。自此不令之堰。後數日,令小金引船於寺迎外姑。船至寺門外,寺殿后有一塔,小金忽見塔下有車馬,朱紫甚盛。佇立而觀之,即覺身不自製。須臾,車馬出,左右辟易,小金遂倒。見一紫衣人策馬,問小金是何人,旁有一人對答。二人舉扶階上,不令損。紫衣者駐馬,促後騎曰:「可速行,冷落他筵饌。」 小金問傍人曰:「行何適?」 人曰:「過大雲寺主家耳。」 須臾,車馬過盡。其院中人來,方見小金倒於階上,複驚異載歸,祀酹之而醒。是夕冬至除夜,盧家方備粢盛之具,其婦人鬼倏閃於牖戶之間。以其鬧,不得入。盧生以二虎目擊小金左右臂。夜久,家人怠寢,婦人忽曳,小金驚叫,婦人怒曰:「作餅子,何不啖我?」 家人驚起,小金乃醒,而左臂失一虎目。忽窗外即言「還你」,遂擲窗有聲,燭之果得。後數日視之,帛裹乾茄子,不復虎目矣。冬至方旦,有女巫來坐,話其事未畢,而婦人來,小金即瞑然。其女巫甚懼,方食,遂夾一枚餛飩,置戶限上,祝之。于時小金笑曰:「笑朱十二吃餫飩,以兩手拒地,合面於餫飩上吸之。」 盧生以古鏡照之,小金遂泣。言:「朱十二母在鹽官縣,若得一頓餫飩,及顧船錢,則不來。」 盧生如言,遂訣別而去。方欲焚錢財之時,已見婦人背上負錢。焚畢而去,小金遂釋然。居間者,小金母先患風疾,不能言,忽於廚中應諾,便入房,切切然語。出大門,良久,摳衣闊步而入,若人騎馬狀,直至堂而拜曰:「花容起居。」 其家大驚,花容即楊氏家舊婢,死來十餘年,語聲行動酷似之,乃問花容:「何得來?」 答曰:「楊郎遣來,傳語娘子,別久好在。楊郎,盧生舅也,要小金母子,故遣取來。」 盧生具傳,懇辭以留,受語而出門。久之,覆命曰:「楊郎見傳語,切令不用也,急作紙人代之。」 依言剪人,題其名字,焚之。又言:「楊郎在養安寺塔上,與楊二郎雙陸。」 又問:「楊二郎是何人?」 答曰:「神人耳。又有木下三郎,亦在其中。」 又問:「小金前見車馬何人?」 曰:「此是精魅耳。本是東鄰吳家阿嫂朱氏,平生苦毒,罰作蛇身。今在天竺寺褚樹中有穴,久而能變化通靈,故化作婦人。」 又問:「既是蛇身,如何得衣裳著?」 答曰:「向某家塚中偷來。」 又問:「前抱來者何物?」 言「野狸」。遂辭去。即酌一杯令飲,飲訖,更請一杯與門前鑊八。問:「鑊八是何人?」 云:「是楊二郎下行官。」 又問:「楊二郎出入如此,人遇之皆禍否?」 答曰:「如他楊二郎等神物,出入如風如雨。在虛中,下視人如螻蟻然,命衰者則自禍耳,他亦無意焉。」 言訖而去。至門方醒,醒後問之,皆不知也。後小金夜夢一老人,騎大獅子。獅子如文殊所乘,毛彩奮迅,不可視。旁有二昆侖奴操轡。老人謂小金曰:「吾聞爾被鬼物纏繞,故萬里來救。汝是衰厄之年,故鬼點爾作客。」 云:「以取錢應點而已,渠亦自得錢。汝若不值我來,至四月,當被作土戶,汝則不免死矣。汝於某日拾得秀佛子否?」 小金曰:「然。」 「汝看此樣,繡取七軀佛子,七口幡子。」 言訖,又曰:「作八口,吾誤言耳。八口,一伴四口,又截頭髮少許,贖香以供養之,其厄側除矣。」 小金曰:「受教矣。今苦腰背痛,不可忍,慈悲為除之。」 老人曰:「易耳。」 即令昆侖奴向前,令展手,便於手掌摩指,則如黑漆,染指上。便背上點二灸處。小金方醒,具說其事,即造佛及幡。視背上,信有二點處,遂灸之,背痛立愈。盧頊秉志剛直,不信其事,又罵之曰:「焉有聖賢,來救一婢?此必是鬼耳。」 其夜又夢老人曰:「吾哀爾疾危,是以來救。汝愚郎主,卻喚我作鬼魅也,吾亦不計此事。汝至四月,必作土戶。然至三月末,當須出杭州界以避之矣。夫鬼神所部,州縣各異,亦猶人有逃戶。」 小金曰:「于余杭可乎?」 老人曰:「余杭亦杭州耳,何益也?」 又曰:「嘉興可乎?」 曰:「可。」 老人曰:「汝於嘉興投誰家?」 答曰:「某家有親,欲投之。」 老人曰:「某家是孝,汝今避鬼,還投鬼家,何益也?」 凡孝有靈筵,神道交通,他則知汝所在。汝投吉人家,則可矣。又臨發時,脫汝所愛惜衣一事,剪去身,留領縫襟帶,餘處盡去之。縛一草人衣之,著宅之陰暗處,汝則易衣而潛去也。」 小金曰:「諾。聖賢前度灸背,當時獲愈,今尚苦腰痛。」 老人曰:「吾前不除爾腰者,令爾知有我耳。汝今欲除之耶?」 複於昆侖手掌中研黑,點腰間一處而去。悟而驗之,信有點跡,便灸之,又差。其後婦人亦不來矣,至三月盡。如言潛之嘉興,自後無事。 〔出《通幽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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