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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白


  隋侯白,州舉秀才,至京。機辯捷,時莫之比。嘗與僕射越國公楊素並馬言話。路傍有槐樹,憔悴死。素乃曰:「侯秀才理道過人,能令此樹活否。」

  曰:「能。」

  素云:「何計得活。」

  曰:「取槐樹子於樹枝上懸著,即當自活。」

  素云:「因何得活。」

  答曰:「可不聞《論語》雲,子在,回何敢死。」

  素大笑。開皇中,有人姓出,名六斤。欲參素,齎名紙至省門。遇白,請為題其姓。乃書曰:「六斤半。」

  名既入,素召其人問曰:「卿姓六斤半。」

  答曰:「是出六斤。」

  曰:「何為六斤半。」

  曰:「向請侯秀才題之,當是錯矣。」

  即召白至。謂曰:「卿何為錯題人姓名。」

  對云:「不錯。」

  素曰:「若不錯,何因姓出名六斤,請卿題之,乃言六斤半。」

  對曰:「向在省門,會卒無處見稱。既聞道是出六斤,斟酌只應是六斤半。」

  素大笑之。素關中人,白山東人,素嘗卒難之,欲其無對。而關中下俚人言音,謂水為霸。山東亦言擎將去為拃(音其朝反)刀去。素嘗戲白曰:「山東固多仁義,借一而得兩。」

  曰:「若為得兩。」

  答曰:「有人從其借弓者。乃曰:拃刀去。豈非借一而得兩?」

  白應聲曰:「關中人亦甚聰明,問一知二。」

  素曰:「何以得知。」

  白曰:「有人問,比來多兩,渭水漲否?」

  答曰:「霸長。豈非問一知二?」

  素於是伏其辯捷。白在散官,隸屬楊素,愛其能劇談。每上番日,即令談戲弄。或從旦至晚,始得歸。才出省門,即逢素子玄感。乃云:「侯秀才,可以玄惑說一個好話。」

  白被留連,不獲已。乃云:「有一大蟲,欲向野中覓肉,見一刺蝟仰臥,謂是肉臠。欲銜之,忽被蝟卷著鼻,驚走,不知休息。直至山中,因乏,不覺昏睡。刺蝟乃放鼻而去。大蟲忽起歡喜,走至橡樹下,低頭見橡鬥,乃側身語云:旦來遭見賢尊,願郎君且避道。」

  素與白劇談,因曰:「今有一深坑,可有數百尺。公入其中,若為得出。」

  白曰:「入中不須餘物,唯用一針即出。」

  素曰:「用針何為?」

  答曰:「針頭中令水飽坑,拍浮而出。」

  素曰:「頭中何處有爾許水。」

  白曰:「若無爾許水,何因肯入爾許坑。」

  素又謂白曰:「僕為君作一謎,君射之,不得遲,便須罰酒。」

  素曰:「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

  白應聲曰:「此是道人。」

  素曰:「君須作謎,亦不答遲。」

  白即云:「頭長一分,眉長一寸,未到日中,已打兩頓。」

  素曰:「君因何學吾作道人談。」

  白曰:「此是阿曆。」

  素大笑。白仕唐,嘗與人各為謎。白云:「必須是實物,不得虛作解釋。浪惑眾人,若解訖,無有此物,即須受罰。」

  白即云:「背共屋許大,肚共碗許大,口共盞許大。」

  眾人射不得。皆云:「天下何處有物,共盞許大口,而背共屋許大者,定無此物。必須共賭。」

  白與眾賭訖,解云:「此是胡燕窠。」

  眾皆大笑。又逢眾宴,眾皆笑白後至。俱令作謎,必不得幽隱難識,及詭譎希奇,亦不假合而成,人所不見者。白即應聲云:「有物大如狗,面貌極似牛。此是何物。」

  或雲是獐,或雲是鹿,皆雲不是。即令白解,云:「此是犢子。」

  白又與素路中遇胡,負青草而行。素曰:「長安路上,乃見青草湖。」

  須臾,又有兩醉胡。衣孝重服,騎馬而走。俄而一胡落馬。白曰:「真所謂孝乎,惟孝有之矣。」

  白初未知名,在本邑。令宰初至,白即謁。謂知識曰:「白能令明府作狗吠。」

  曰:「何有明府得遣作狗吠,誠如言,我輩輸一會飲食。若妄,君當輸。」

  於是入謁,知識俱門外伺之。令曰:「君何須,得重來相見。」

  白曰:「公初至,民間有不便事,望諮公。公未到前,甚多賊盜。請命各家養狗,令吠驚,自然賊盜止息。」

  令曰:「若然,我家亦須養能吠之狗,若為可得?」

  白曰:「家中新有一群犬,其吠聲與餘狗不同。」

  曰:「其聲如何?」

  答曰:「其吠聲慟慟者。」

  令曰:「君全不識好狗吠聲。好狗吠聲,當作號號。怮怮聲者,全不是能吠之狗。」

  伺者聞之,莫不掩口而笑。白知得勝,乃云:「若覓如此能吠者,當出訪之。」

  遂辭而出。

  〔出《啟顏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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