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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幽求


  唐真元十一年,秀才白幽求,頻年下第。其年失志,後乃從新羅王子過海,于大謝公島,夜遭風,與徒侶數十人為風所飄,南馳兩日兩夜,不知幾千萬里。風稍定,徐行,見有山林,乃整棹望之。及前到,山高萬仞,南面半腹,有城壁。台閣門宇甚壯麗。維舟而升,至城一二里,皆龍虎列坐於道兩旁,見幽求,乃耽耽而視幽求。幽求進路甚恐懼,欲求從者。失聲彷徨,次於大樹。枝為風相磨,如人言誦詩點。幽求諦聽之,乃曰:「玉幢亙碧虛,此乃真人居。徘徊仍未進,邪省猶難除。」

  幽求猶疑未敢前,俄有朱衣人自城門而出,傳敕曰:「西嶽真君來遊。」

  諸龍虎皆俯伏曰:「未到。」

  幽求因趨走前,見朱衣人不顧而入。幽求進退不得。左右諸龍虎時時目幽求,盤旋次。門中數十人出,龍虎奔走,人皆乘之下山。幽求亦隨之,至維舟處,諸騎龍虎人皆履海面而行。須臾沒於遠碧中。幽求未知所適。舟中具饌次。忽見從西旗節隊伍,僅千人;鸞鶴青鳥,飛引于路;騎龍控虎,乘龜乘魚。有乘朱鬣馬人,衣紫雲日月衣,上張翠蓋,如風而至。幽求但俯伏而已。乃入城門。幽求又隨覘之。諸龍虎等依前列位。與樹木花藥鳥雀等,皆應節盤回如舞。幽求身亦不覺足之蹈之。食頃。朱衣人持一牒書,謂龍虎曰:「使水府真君。龍虎未前。」

  朱衣人乃顧幽求授牒。幽求未知所適。朱衣曰:「使水府。」

  以手指之。幽求隨指,而身如乘風,下山入海底。雖入水而不知為水,朦朧如日中行。亦有樹木花卉,觸之珊珊然有聲。須臾至一城,宮室甚偉,門人驚顧,俯伏于路。俄而有數十人,皆龍頭鱗身,執旗仗,引幽求入水府。真君于殿下北面授符牒。拜起,乃出門,已有龍虎騎從。儼然遂行,瞬息到舊所。幽求至門,又不敢入。雖未食,亦不覺餒。少頃,有覓水府使者,幽求應唯而入,殿前拜,引於西廊下,接諸使下坐,飯食非人間之味。徐問諸使中:「此何處也?」

  對曰:「諸真君遊春台也。主人是東嶽真君。春夏秋冬各有位,各在諸方,主人亦隨地分也。」

  其殿東廊下,列玉女數百人,奏樂。白鶴孔雀,皆舉翅動足,更應玄歌。日晚乃出殿。於山東西為迎月殿,又有一宮觀望日。至申時,明月出矣。諸真君各為迎月詩。其一真君詩曰:「日落煙水黯,驪珠色豈昏。寒光射萬里,霜縞遍千門。」

  又一真君詩曰:「玉魄東方開,嫦娥逐影來。洗心兼滌目,光影遊春台。」

  又一真君詩曰:「清波滔碧烏,天藏黯黮連。二儀不辨處,忽吐清光圓。」

  又一真君詩曰:「烏沉海西岸,蟾吐天東頭。」

  忘下句,其餘詩並忘之矣。賦詩罷,一真君乃命夜戲。須臾,童兒玉女三十余人,或坐空虛,或行海面,笙簫眾樂,更唱迭和,有唱步虛歌者,數十百輩。幽求記其一焉。詞曰:「鳳凰三十六,碧天高太清。元君夫人蹋雲語,冷風颯颯吹鵝笙。」

  至四更,有緋衣人走入,鞠躬屈膝白:「天欲曙。」

  唯而趨出。諸君命駕各辭。次日,昨朱衣人屈膝言曰:「白幽求已充水府使,有勞績。」

  諸真君議曰:「便與遊春台灑掃。」

  幽求恓惶,拜乞卻歸故鄉。一真君曰:「卿在何處。」

  對曰:「在秦中。」

  又曰:「汝歸鄉何戀戀也?」

  幽求未答。又曰:「使隨吾來。」

  朱衣人指隨西嶽真君。諸真君亦各下山,並自有龍虎鸞鳳,朱鬣馬龜魚,幡節羽旄等。每真君有千餘人,履海面而行。幽求亦操舟隨西嶽真君後,自有便風,迅速如電。平明至一島,見真君上飛而去。幽求舟為所限,乃離舟上島,目送真君,猶見旗節隱隱而漸沒。幽求方悔恨慟哭,而迢迤上島行,乃望有人煙,漸前就問,雲是明州,又卻喜歸舊國。幽求自是休糧,常服茯苓,好遊山水,多在五嶽,永絕宦情矣。

  〔出《博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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