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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思邈


  唐鄧王元裕,高祖第十八子也。好學,善談名理,與典簽盧照鄰為布衣之交,常稱曰:「寡人之相如也。」

  照鄰,范陽人,為新都尉,因染惡疾,居於陽翟之具茨山。著《釋疾文》及《五悲》,雅有騷之風,竟自沈于潁水而死。照鄰寓居於京城鄱陽公主之廢府。

  顯慶三年,詔征太白山隱士孫思邈,亦居此府,思邈,華原人,年九十餘,而視聽不衰。照鄰自傷年才強仕,沉疾困憊,乃作《蒺藜樹賦》,以傷其稟受之不同,詞甚美麗。思邈既有推步導養之術,照鄰與當時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詵,皆執師資之禮。嘗問思逸曰:「名醫愈疾,其道何也?」

  思邈曰:「吾聞善言天者,必質於人,善言人者,必本於天。故天有四時五形,日月相推,寒暑反覆運算。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散而為露,亂而為霧,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霓,此天之常數也。人有四肢五臟,一覺一寐,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亦人之常數也。陽用其精,陰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則為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瘤贅,隔而為癰疽,奔而為喘乏,竭而為焦枯,診發乎面,變動乎形,推此以及天地,亦如之。故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彗孛流飛,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踴,此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此天地之喘乏也;雨澤不降,川澤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針灸,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體有可消之疾,天有可消之災,通乎數也。」

  照鄰曰:「人事如何?」

  思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

  照鄰曰:「何謂也?」

  思邈曰:「心為五臟之君,君以恭順為主,故心欲小。膽為五臟之將,將以果決為務,故膽欲大。智者動象天,故欲圓,仁者靜象地,故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為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為大膽也。《傳》曰:『不為利回,不為義疚。』仁之方也。《易》曰:『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

  照鄰又問:「養性之道,其要何也?」

  思邈曰:「天道有盈缺,人事多屯厄,苟不自慎而能濟於厄者,未之有也。故養性之士,先知自慎,自慎者,恒以憂畏為本。《經》曰:『人不畏威,天威至矣。』憂畏者,死生之門,存亡之由,禍福之本,吉凶之源。故士無憂畏則仁義不立,農無憂畏則稼穡不滋,工無憂畏則規矩不設,商無憂畏則貨殖不盈,子無憂畏則教敬不篤,父無憂畏則慈愛不著,臣無憂畏則勳庸不建,君無憂畏則社稷不安。故養性者,失其憂畏則心亂而不理,形躁而不寧,神散而氣越,志蕩而意昏,應生者死,應存者亡,應成者敗,應吉者凶。夫憂畏者,其猶水火不可暫忘也。人無憂畏,子弟為敵,妻妾為寇仇。是故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憂于身者,不拘於人,畏於已者,不制於彼,慎於小者,不懼於大,戒於近者,不懼於遠。能知此者,水行蛟龍不能害,陸行虎兕不能傷,五兵不能及,疫癘不能染,讒賊不能謗,毒螫不加害,知此則人事畢矣。」

  思邈尋授承務郎,直尚藥局,以永淳初卒。遺令薄葬,不設冥器,祭祀無牲牢。死經月餘,顏色不變,舉屍就木,如空衣焉。撰《千金方》三十卷行於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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