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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妃秘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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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近世名人筆記,俱以世祖因董妃逝世,悲憤出家,且證董妃實即冒辟疆妾董小宛。而辯之者則曆引明季清初諸家說乘,坐實其非,謂妃系董鄂氏,董鄂乃長白舊部,世為清室臣僕,絶非漢人董姓。 此考據非不博洽,然竊以為文人好事,裝點附會,在所不免。若秉筆署史,去取不容不嚴;而說部摭拾,亦未足深責。某君語予曰:「世所稱董妃,未必即系董小宛,而其人婉媚明麗,足使世祖傷念不忘。且敝屣萬乘之尊榮,以徇兒女之情愛,非等閒所可論也。」故董妃實為清初一代之尤物,而其道德品格,又在左嬪、陰後之間。 相傳有禦制誄詞,文詞俊偉篤摯,有足觀者。其詞雲: 順治十有七年八月壬寅,孝獻莊和至德宣仁溫惠端敬皇后崩。嗚呼!內治虛賢,贊襄失助,永了涉德,摧痛無窮。惟後制行純備,足垂範後世;顧壺儀邃密,非朕為表著,曷由知之。是用匯其生平懿行,次之為狀。 後董氏,滿洲人也。父內大臣鄂碩,以積勳封至伯,沒贈侯爵,諡剛毅。後幼穎慧過人。及長,嫻女工,修謹自飭,進止有序,有母儀之度,姻黨稱之。年十八,以德選入掖庭。婉靜循禮,聲譽日聞,為皇太后所嘉與。于順治十三年八月,朕恭承懿命,立為賢妃;九月,複進秩冊為皇貴妃。 後性孝敬,知大體,其於上下,能謙抑惠愛,不以貴自衿。事皇太后奉養甚至,伺顏色如子女,左右趨走,無異女侍。皇太后良安之,自非後在側不樂也。朕時因事幸南苑,及適他所,皇太后或少違豫,以後在,定省承歡若朕躬。朕用少釋慮,治外務。即皇太后亦曰:「後事我詎異帝耶。」故凡出入必偕。朕前奉皇太后幸湯泉,後以疾弗從。皇太后則曰:「若獨勿能強起一往,以慰我心乎?」因再四勉之,蓋日不忍去後如此。 其事朕如父,事今後亦如母。晨夕候興居,視飲食服禦,曲體罔不悉。即朕返蹕宴,後必迎問寒暑;或意少亂,則曰:「陛下歸且晚,體得毋倦邪?」趣令具餐,躬進之。居恒設食,未嘗不敬奉勉食,至飫乃已。或命之共餐,則又曰:「陛下厚念,妾幸甚。然孰若與諸大臣,使得常奉色笑,以沾寵惠乎?」朕故頻與諸大臣共食。朕值愛典舉數觴,後必頻教誡侍者:「若善侍上寢室。無過燠。」已複中夜,戚戚起曰:「渠寧足恃耶?」更趨朕寢所伺候,心始安,然後退。 朕每省封事,抵夜分,妃未嘗不侍側。諸曹章有但循例待報者,朕寓目已,置之,妃輒曰:「此詎非幾務,陛下遂置之耶?」朕曰:「無庸,故事耳。」後複諫曰:「此雖奉行成法,顧安知無時變,需更張,或且有他故宜洞矚者,陛下奈何忽之?祖宗遺業良重,即身雖勞,恐未可已也。」及朕令妃同閱,即複起謝曰:「妾聞婦無外事,豈敢以女子乾國政?惟陛下裁察。」固辭不可。 一日,朕覽廷讞疏,至應決者,握筆猶豫,未忍下。後起問曰:「是疏安所雲,致軫陛下心乃爾?」朕諭之曰:「此秋決疏中十餘人,俟朕報可,即置法矣。」後聞之泣下曰:「諸辟皆愚無知,且非陛下一一親讞者。妾度陛下心,即親讞,猶以不得情是懼。矧但兩司審慮,豈盡無冤耶?陛下宜敬慎,求可衿宥者,令活之,以稱好生之仁耳。」自是,于刑曹爰書,朕一經詳覽竟,妃必勉朕再閱曰:「民命至重,死不可複生。陛下幸留意參稽之,不然,彼將奚賴耶?」且每曰:「與其失入,毋寧失出。」以寬大諫朕,如朕心。故重辟獲全、大獄末減者甚眾,或有更令複讞者,亦多出後規勸之力。嗟夫!朕日禦萬機,藉妃內助,故得安意綜理,今複何恃耶!寧有協朕意如妃者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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