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邵氏聞見錄 | 上頁 下頁
三九


  神宗即位,銳意求治。初用呂溱為翰林學士,為開封府。溱死,又用滕甫為翰林學士,為禦史中丞。甫性疏,上時遣小黃門持短劄禦封問事,甫誇示於人。或有見禦劄中誤用字者,乃反謗甫以為揚上之短,上怒,疏斥之,以為逆人李逢親黨,不復用。

  時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喪,英宗屢召不至。安石在仁宗時,論立英宗為皇子與韓魏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雖高科有文學,本遠人,未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韓、呂二家兄弟。韓、呂,朝廷之世臣也,天下之士,不出於韓,即出於呂。韓氏兄弟絳字子華,與安石同年高科;維字持國,學術尤高,不出仕,用大臣薦入館。呂氏公著字晦叔,最賢,亦與安石為同年進士。子華、持國、晦叔爭揚于朝,安石之名始盛。

  安石又結一時名德之士如司馬君實輩,皆相善。先是治平間,神宗為穎王,持國翊善,每講論經義,神宗稱善。持國曰:「非某之說,某之友王安石之說。」至神宗即位,乃召安石,以至大用。神宗既退司馬溫公,一時正人皆引去,獨用王荊公,盡變更祖宗法度,用兵言利,天下始紛然矣。帝一日侍太后,同祁王至太皇太后宮,時宗祀前數日,太皇太后曰:「天氣晴和,行禮日亦如此,大慶也。」帝曰:「然。」

  太皇太后曰:「吾昔聞民間疾苦,必以告仁宗,常因赦行之,今亦當爾。」帝曰:「今無它事。」太皇太后曰:「吾聞民間甚苦青苗、助役錢,宜因赦罷之。」帝不懌,曰:「以利民,非苦之也。」太皇太后曰:「王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眾。帝欲愛惜保全,不若暫出之於外,歲餘複召用可也。」帝曰:「群臣中惟安石能橫身為國家當事耳。」祁王曰:「太皇太后之言,至言也。陛下不可不思。」

  帝因發怒,曰:「是我敗壞天下耶?汝自為之。」祁王泣曰:「何至是也。」皆不樂而罷。溫公嘗私記富韓公之語如此,而世無知者。崇甯中,蔡京等修哲宗史,為《王安石傳》,至以王安石為聖人,然亦書慈聖光獻後、宣仁聖烈後因間見上,流涕為言安石變亂天下,已而安石罷相。豈安石之罪雖其党竟不能文耶?抑天欲彰吾本朝母后之賢,自不得而刪也?帝退安石,十年不用。

  元豐末,帝屬疾,念可以托聖子者,獨曰:「將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傅。」王安石不預也。嗚呼,聖矣哉!神宗元豐四年,召北京留守文潞公陪祀南郊。會更官制,自司徒侍中拜太尉,罷侍中,為開府儀同三司、判河南府,陛辭。先是,故參知政事王堯臣之子同老以至和中潞公與劉沆、富韓公、王參政堯臣,共乞立英宗為皇嗣,章草進呈,明其父功。帝留之禁中,面問潞公。公對與同老合,乃加潞公兩鎮節度使,官其子宗道為承事郎。

  潞公力辭兩鎮,止受食邑。劉沆贈太師、中書令、兗國公;子僅自祠部員外郎為天章閣待制。王堯臣贈太師、中書令,諡文忠;子同老自水部員外郎充秘閣校理。富公進司徒,子紹京除閤门祗候。富公之客李亻思問公曰:「公治平初進戶部尚書,屢辭,今進司徒,一辭而拜,何也?」公曰:「治平初乃某自辭官,今日潞公以下皆遷,某豈敢堅辭,妨他人也?」蓋潞公與荊公論政事不合,出判北京,七年不召,自此帝眷禮複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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