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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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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寧二年十一月庚辰,司馬光讀《資治通鑒·漢紀》,至曹參代蕭何為相國,一遵何故規,因言:「參以無事,鎮撫海內,得守成之道,故孝惠、高後時,天下晏然,衣食滋殖。」上曰:「使漢常守蕭何之法,久而不變,可乎?」光曰:「何獨漢也!夫道者,萬世無弊,夏、商、周之子孫,苟能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舊。』雖周,亦用商政也。《書》曰:『毋作聰明,亂舊章。』然則祖宗舊法,何可變也?漢武帝用張湯之言,取高帝法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宣帝用高帝舊法,但擇良二千石使治民,而天下大治;元帝初立,頗改宣帝之政,丞相衡上疏言:『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虛為此紛紛也。』陛下視宣帝、元帝之為政,誰則為優?荀卿曰:『有治人,無治法。』故為治在得人,不在變法也。」上曰:「人與法,亦相表裡耳。」光曰:「苟得其人,則無患法之不善;不得其人,雖有善法,失先後之施矣。故當急於求人,而緩于立法也。」 壬午,呂惠卿講鹹有一德,因言:「法不可不變,先王之法,有一歲一變者,『正月始和,置於象魏』是也;有五歲一變者,『五載一巡守』,『考制度于諸侯』是也;有一世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有百世不變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前日,司馬光言漢守蕭何之法則治,變之則亂,臣竊以為不然。惠帝除三族罪、妖言令、挾書律,文帝除收孥令,安得謂之不變哉?武帝以窮兵黷武,奢淫厚斂,而盜賊起;宣帝以總核名實,而天下治;元帝以任用恭、顯,殺蕭望之,而漢道衰,皆非由變法與不變法也。夫以弊則必變,安得坐視其弊而不變邪?《書》所謂『無作聰明,亂舊章』者,謂實非聰明而強作之,非謂舊章不可變也。光之措意,蓋不徒然,必以國家近日多更張舊政,因此規諷。又以臣制置三司條例,及看詳中書條例,故發此論也。臣顧陛下深察光言,苟光言為是,則當從之;若光言為非,陛下亦當播告之,修不匿厥旨,召光詰問,使議論歸一。」 上召光前,謂曰:「卿聞呂惠卿之言乎?惠卿之言如何?」光對曰:「惠卿之言,有是有非。惠卿言漢惠、文、武、宣、元治亂之體,是也。其言先王之法,有一歲一變,五歲一變,一世一變,則非也。『正月始和,置於象魏』者,乃舊章也,非一歲一變也。亦猶州長、黨正、族師于四孟月朔屬民而讀邦法也,豈得為時變邪?天子恐諸侯變禮易樂,故五載一巡守,有變亂舊章者,則削黜之,非五歲一變法也。刑罰世輕世重者,蓋新國、亂國、平國,隨時而用,非一世一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弊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大壞而更造,必得良匠,又得美材,今二者皆無有,臣恐風雨之不庇也。講筵之官,皆在此,乞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兩府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苟用例而已,則胥史足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曰:「司馬光備位侍從,見朝廷事有未便,即當論列。有官守者,不得其守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豈可但已?」光曰:「前者,詔書責侍從之臣言事,臣嘗上疏,指陳得失,如制置條例司之類,盡在其中,未審得進達聖聽否?」上曰:「見之。」光曰:「然則臣不為不言也。至於言不用而不去,此則臣之罪也。惠卿責臣,實當其罪,臣不敢逃。」上曰:「相與共講是非耳,何至乃爾。」王珪進曰:「司馬光所言,蓋以朝廷所更之事,或為利甚少、為害甚多者,亦不必更耳。」因目光令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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