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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二


  元豐四年秋,朝廷大舉討夏國,命內臣李憲措置秦鳳熙河,節制環慶涇原,照應河東鄜延路軍馬,昭宣使、眉州防禦使王中正措置河東路,節制鄜延,照應環慶等路軍馬。九月丙午,中正將河東兵六萬、民夫荷糧者亦六萬餘人發麟州,才數裡,至白草平,即奏已入虜境。留屯九日不進,遣士卒往來就芻糧於麟州。十月乙卯,始自白草平引兵西行三十裡,至鵝枝穀止。丙辰,至四皓峰。丁巳,以陰霧複留一日,是日行不過四十餘裡。丙寅,渡無定河,循水而行,地多濕沙,人畜往往陷不得出。晚至橫山下神堆驛,遇鄜延副使、都總管種諤,兩營相距數裡。

  先是,諤上言,乞不受王中正節制,會諤有破米脂城功,天子許之。明日詔書至,諤不復見中正,引兵先趣夏州。時河東夫聞鄜延夫言,此去綏德城甚近,兩日中亡歸者二千餘人,河東轉運判官莊公岳等斬之不能禁。

  初,王中正在河東,奴視轉運使,又奏提舉常平倉趙成管勾隨軍錢糧草。凡有所需索,不行文書,但遣人口傳指揮,轉運使惕息不敢違。公嶽等以口語無所憑,從容白中正雲:「太尉所指揮事多,恐將命者有所忘誤,乞記之於紙筆。」自後,始以片紙書之。公岳等白中正軍出境應備幾日糧,中正以為鄜延受我節制,前與鄜延軍遇,彼糧皆我有也,乃書片紙雲:「止可備半月糧。」公岳等恐中道乏絕,陰更備八日糗糒。及種諤既得詔不受中正節制,委中正去,鄜延糧不可複得,人馬漸乏食,乃遣官屬引民夫千余人索胡人所窖穀糜,發之,得千余石。

  庚午,至夏州,時夏州已降種諤。中正軍於城東,城中居民數十家。時朝旨禁入賊境抄掠,賊亦棄城邑皆走河北,士卒無所得,皆憤悒思戰。諸將皆言於中正曰:「鄜延軍先行,所獲功甚多;我軍出境近二旬,所獲才三十餘級,何以覆命于天子?且食盡矣,請襲取宥州,聊可藉口。」中正從之。癸酉,至宥州,城中有民五百餘家,遂屠之,斬首百餘級,降者十餘人,獲牛馬百六十,羊千九百,軍於城東二日,殺所得馬牛羊以充食。甲戌,畿內將官張真、知府州折克行引兵二千餘人發糜窖,遇虜千餘人,與戰,敗之,斬首九百餘級。丙子,至牛心亭,食盡。丁醜,至柰王井,遇鄜延掌機宜景思誼,得其糧,遂引兵趣保安軍順寧寨。己卯,王中正軍于歸娘嶺下,不敢入寨,遣官屬請糧于順寧,兵夫凍餒,僵僕於道,未死,眾已剮其肉食之。

  十一月丙戌,得朝旨班師,乃歸延州。計士卒死亡者近二萬人;民夫逃歸者大半,死者近三千人,隨軍入寨者萬一千餘人;馬二千余匹,死者幾半;驢三千餘頭,無還者。

  初,上令王中正、種諤皆趨靈州、興州。中正不習軍事,自入虜境,望空而行,無鄉導斥候。性畏怯,所至逗留;恐虜知其營柵之處,每夜二更輒令軍士滅私火,後軍飯尚未熟,士卒食之多病;又禁軍中驢鳴。及食盡,士卒憤怨,流言當先殺王昭宣及莊、趙二漕乃潰歸。中正頗聞之,乃於眾中揚言:「必竭力前進,死而後已。」陰令走馬承受金安石奏:「轉運司糧運不繼,故不能進軍。今且于順寧寨境上就食。」莊公嶽亦奏:「本期得鄜延糧,因朝廷罷中正節制,故糧乏。」上怒,命械系公嶽等於隰州獄,治其罪。公嶽等急,乃奏:「臣等在麟府,本具四十日糧,王中正令臣等止備半月糧,片紙為驗。臣等又陰備八日糗糒。今出塞二十餘日始至宥州,糧不得不乏。」上乃脫械出外答款。中正恐公嶽複有所言,甚懼。及還朝,過隰州,謂公嶽等曰:「二君勿憂,保無它。」既而公嶽等各降一官,職事皆如故。

  初,河東發民夫十一萬,中正減糧數,止用六萬余人,餘皆令待命於保德軍。既而朝旨令餘夫運糧自麟州出,踵中正軍後,凡四萬餘人,遣晉州將官訾虎將兵八千護送之。虎等奏:「兵少夫多,不足護送,乞益兵出塞。及不知道所從出,又不知中正何所之。」有詔召夫還,更令自隰州趣延州餉中正軍。會天章閣待制趙禼領河東轉運使,奏:「冬氣已深,水凍草枯,饋運難通。」乃罷之。

  王中正既還延州,分所部兵屯河東諸州。山東兵往往百十為群,擅自潰歸,朝廷命所在招撫,給券遣歸本營;士兵亦有擅去者。會高遵裕靈州失利,詔中正自延州引所部兵救之,中正移書召河東分屯兵。知石州趙宗本將州兵屯隰州,士卒不肯行,集庭下喧嘩呼萬歲,宗本父子閉門相保。又有山東將官王眾丕部兵不肯發,從丕曉諭數日乃行。會遵裕已至慶州,詔中正引還,宗本、叢丕各降二官,士卒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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