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三岡識略 | 上頁 下頁 |
卷八(2) |
|
孝子復仇 上海縣吳某,授秦中一令。偶富民犯法,令故入其罪。其人百計祈哀,初亦佯許,卒殺之。止一子,十餘歲,並沒為奴。後吳年老罷歸,有戚開府東都,時吳已巨富,且年逾古稀矣,輦金詣戚,為起官計。親友互諫止之,不聽。富民之子,已偉然一丈夫,投吳為奴,性恭謹,指使無不當意,極愛之,忽不辭而去,眾疑為逃也。一夕,解鞍甫息,其人率壯士三十余輩,皆以絳帕抹額,斬關入,吳與眷屬環跪號泣,願以所輦之金進。奴叱令跪,面數殺父之罪。叩頭乞哀,奴不顧,揮刃斷其領,以首掛鞍,並截四肢,呼嘯上馬而去。餘僕載屍踉蹌歸,家人結草為首以殮之。此庚申仲秋事也。夫《春秋》大復仇,韜晦二十餘年,屈身忍辱,獲雪大恥,非智勇兼濟,能如是乎?雖詩書所稱,何以加焉?惜未詳其姓名耳。 私增田額 從來田畝有一定之額,時巡撫某,忽創為丈量之說,檄廢令劉從諫,先丈青浦縣。劉與圖蠹共為奸利,田之增減,視賄之重輕,計起科田一萬三千余畝,百姓譁然不平。此項初無補於朝廷,徒飽貪吏奸民之腹,貽地方無窮之害,良可歎也。嘗憶元時,有奸人詣中書,詐訟松富民包隱田畝,為糧一百七十余萬石,沙蕩為鈔五百余萬緡,宜立官糾察追取。中書移文驗視,時王艮為江浙行省檢校官,條陳曲折,言其不過聳朝廷之聽而報宿怨,且冀創立衙門,為徼名爵計耳。萬一民心動搖,患生不測,非培養根本之策。事遂寢。艮字止善,紹興人。今安得有止善其人,為民請命哉? 沈存中《筆談》雲:兩浙田稅,每畝三鬥。錢氏國除,朝廷遣轉運使王方贄均稅。方贄悉令畝出一鬥。或奏其擅減稅額。方贄謂:畝稅一鬥者,天下之通法。兩浙既為王民,豈當異視?上從其說,至今不改。方贄生五子,多顯者,孫珪為宰相,豈惠民之報與?然則病民之報,不言可知也。 左道伏法 楚人朱方旦,以左道惑眾,自號「二眉道人」,美田宅,廣僕從,擁妻妾子女,如富家翁。詭言有奇術,妄談休咎。前楚撫參處下獄,幸脫,愈肆行無忌。其党推為聖人複出,督撫藩臬及士大夫無識者,皆投贄執弟子禮。王侍讀鴻緒特疏參之曰:「妖人朱方旦,陽托修煉之名,陰挾欺世之術,廣招朋黨,私刻秘書。其書有曰:『古號為聖賢者,安知中道?中道在我山根之上、兩眉之間。』其徒互相標榜,有顧齊宏者,則曰『古之尼山、今之眉山也』,陸光旭則曰『孔子後二千二百餘年,而有我師眉山夫子。朱、程精理而不知數,大儒之用小;老莊言道而不言功,神仙之術虛』等語,皆刊書流布,蠱惑庸靡,侮嫚先聖。乞正典刑,以維世道。」上震怒,方旦立斬,顧齊宏等秋後處決。光旭後放歸。陸君登兩榜,有名,惟喜術數,故與斯禍。厥後又有欽天監南懷仁者,上所著《窮理學》一書,其言以靈魂為性,謂一切知識記憶,不在於心而在頭腦之內。語既不經,旨極刺謬,命立焚之。 平西逆報(辛酉) 十月二十九日,王師平雲南,偽洪周化吳世,及三桂婿郭莊圖俱自殺,逆党方光澤、李本深、胡國柱、夏國相、巴養元、趙國佐等以次伏誅。當三桂之窮追永曆也,永曆已深入緬甸,三桂率兵進至阿瓦,檄取之。緬人懼,送永曆及太后、中宮、太子赴三桂營,未幾俱遇害,此壬寅四月事也。是日,天地昏黑,風雨雷電交作,滇人皆為之出涕。及世敗,亦投緬國,緬人以其不義,拒不納,於是吳氏無少長俱駢戮。論者謂,三桂世受明恩,乃於其子孫不遺餘力,卒之白首稱兵,妄覬非分,荼毒生靈,此誠覆載所不容也,故不及數年,遂至舉家被戮,骸骨不保。嗚呼,孰謂無天道哉! 削平諸逆 三桂以移藩,據滇反叛,僭號大周,於甲寅正日稱帝於衡州,建起宮殿,改元昭武,鑄錢曰「利用通寶」。四方起兵從逆者,則有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之孝,廣西將軍孫延齡,陝西提督王輔臣,潮州總兵劉進忠,四川提督鄭蛟鱗,雲南總兵馬寶,四川總兵譚弘,襄陽總兵楊來嘉等。群眾蠭起,望風歸附,大者擁眾數十萬,小者亦不下數萬,羽檄交馳,區分割裂。乃八年之內,睿謀獨運,以次削平,信乎神器不可以力爭也。 貲郎古今不同 今人仕宦,文章德業,遠不逮古人,惟治生產為勝之。即如陶朱公,十九年中,三致千金,便稱富人,令田舍翁見之,將笑破口矣。貲郎見於西漢者,惟張釋之,司馬相如二人。以二人之才,釋之有久宦減仲產之歎,相如謝病歸,家徒壁立,蓋為世所迫,仕亦不達,苟非異日他有以自見,必為貲郎所累,坎□終身矣。邇來一登仕途,便可取償十倍。本朝立法之寬,非前代所能及也。一客曰:古之貲郎,亦只因多識幾個字耳。予為之一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