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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2)


  弒逆

  乙卯。馬公紹曾,平湖人,官少司空。子肯堂,幼不率教,及長,貪橫無忌。邑令倪君,適為予言:除夜,有良家女經其門,色頗豔,逼入行淫。不從,以刀劃其乳,立死。又奸一僕婦,微不順,即執兩足倒擲下樓,顱骨俱折。每歲數人,吏不敢問。其祖封翁曾臥病肯堂齋,遣兩奴挾之出,曰:「毋死我室也。」翁憤恚,一慟而卒。公因此宦興索然,告假歸。肯堂悖逆彌甚,田產宦橐,悉為所奪,鬱鬱不得志。一日他適,以白金數十兩授愛妾王氏曰:「我有急需,汝可藏以待用。」肯堂偵知往索,不與,怒詈曰:「吾父尚不敢違我命,汝何為者?」呼僕去袒服,痛捶之,攫金去。王氏自縊,未死,適公歸,憤甚,獨步書齋,踟躕半日,飲鹵汁半升,腸裂而卒。縣令陝人陳孚宸者,欲寢其事,公之弟及妾鳴鼓訟冤,合邑譁然不平,欲截去鼓樓一角。上司聞之大駭,提至省城,論如律。肯堂於獄自殺。竊怪弒逆大變,代不恒有,乃出自世祿之家,殊不可解。相傳公貧時,與一尼結歡,於神前密誓,苟富貴,以側室處之。後懼物議,竟負前約。尼畜恨服鹵而死。逾年,公生一子,即肯堂也。時薄暮,見一少尼踉蹌向內,隨覓無所睹,而婢報已舉子。公憂疑不決,欲溺之,夫人力爭之而止。及長,事母少盡子道,而獨逞逆于父,實冤報也。

  炎雪

  六月十三日,海寧縣下微雪,色赤。朱司禮嘉征作《炎雪篇》以記之。

  畫虎

  吳孝廉康侯,字鐵庵,城人,善古文詞。性任俠,負氣節,裡中有不平事,不惜奮身以直之。嘗閉戶學畫龍虎,遂臻其妙,四方爭求之。後為武康令,山中多虎,欲審其形狀,親自往射,幾為所傷。曾寫扇面貽餘,並題曰:「咄乎白頭何雄視,寫出霜亳掣電紫。雙瞳夾鏡光透紙,寒木葉下紛紛。醉中驚起李將軍,一矢射落西山雲。」筆墨晻曖,辭句歷落,餘至今珍藏之。

  胥主政

  建業有胥主政庭清者,好為大言,作詩每自詡曰:「吾落筆煙雲,堪與少陵媲美千古,余子輩安足數哉!」因名其詩曰《胥工部集》,欲與杜為敵,鏤版贈人。閱未終篇,不覺失笑,乃知「李赤杜荀鴨」,古今未嘗無對也。四方士大夫爭取其集,藏貯篋笥,以為笑資。

  繡江集

  範樹鍭,名彤弧,上海人。為諸生,以博雅自負,喜游貴人之門。瀋陽有同姓為顯官者,致政歸,策蹇從之,每對人稱家袞不絕口。嘗著《繡江集》一卷,網羅見聞,纂集軼事,秘甚不輕示人。然中所載多有未確,顧乃誣證舊事,詆毀昔賢,求其立心,大傷鍥薄。即如王新建之道學、徐文定之相業、顧正心之義俠,皆不能免,然則善真不可為乎?斯直《碧雲》之流亞也。又曾記先祖少宰公力致高道素之死,此時思陵甚怒,高自取死法,與他人何與?且先人天性不飲酒,官京邸二十餘年,寓中惟攜一婢及僕從數人,歌舞之說,毫無影響,即此一事,已足見此集不足據矣。餘不可以不辨。

  神女辨

  明張應登《巫山神女廟碑》曰:巫山神女,宋玉為襄王賦之,謂其能入懷王之夢。蓋玉以王溺於細腰,神其說以中之,無是事也。然則山果無神女乎?於傳有之。禹繼父治水,東造絕跡,西延積石,南逾赤崖,北過寒穀。有所滯,必召神問之。鑿岷江,立瞿峽,千岩萬壑,聯絡千里,乃仰天嘯歎,俄見神人,狀肖美女,自空而下,授玉篆靈符,且命其臣任章、童律等六人,為禹翼助。及奠分山川,告厥成功,還至巫峽,思神女助力,詢于童律。律對曰:神乃帝女瑤姬,雲華夫人也,瑤姬,西王母之女。雲華夫人,助禹治水者,見范成大《吳船錄》。封於巫山之麓,或為輕雲,或為霏雨,或為游龍,或為翔鶴,既化為石,複化為人,千變萬化,不可殫述。廟在縣東三十裡許,十二峰南、飛鳳峰之麓。階下斷碑,有「地平天成,權輿於此,功被我民」之句,舊字如南嶽禹碑,漢晉人以今文書之者。是禹以成功而始祀神女,其來已遠。宋治平中,詔葺廟宇。元豐中,敕號遊真。土人疾病則禱,天旱則禱,禱則應。嘉靖十九年,中丞李公毀之,毀玉言之神女也。後制憲王公喬齡複之,複禹祀之神女也。一神女耳,知玉不知禹則毀,信禹不信玉則複。嗟乎,宋玉則說懷王之夢,襄王則想宋玉所說之夢,吾儕可複說宋玉所說之夢乎?

  附十二峰:

  一望霞,二翠屏,三朝雲,四松巒,五集仙,六聚鶴,七淨日,八上升,九疑雲,十棲鳳,十一登龍,十二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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