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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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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貢生冤報 吳門葉貢生,名襄,社中名宿也。家貧,謁一故交,待之厚。地方有人為仇家誣訟,故人縶之獄。葉劄入,乃釋之,獲數十金以歸。後其人實冤,忿恨自系死。葉才下舟,其鬼號冤聲不絕,白晝現形,沿途索命。抵家卒。楚人杜浚為文記之曰:「予與姜綺季偶飲友齋,客有述葉生果報事,座客怖失色。綺季獨仰天大笑曰:『此鬼何足道哉!』客問故,薑曰:『嘗見世間貪官污吏,受贓枉法,每斷一獄,冤殺數人;每下一令,累死者數十人。積而計之,殺人如麻,必當鬼哭神號,塞彼屋子矣。顧乃滿載而歸,求田問舍,畜姬妾,廣屋宇,曾不聞有某某冤鬼登門索命者。乃獨于一窮書生饑驅干謁,偶然誤犯,而鬼已隨其後,甚矣其不平也。可見貧賤有怨鬼,富貴無冤孽。此等鬼物,不過如陽世之茹柔吐剛、勢利小人耳,何足道哉!』一座扺掌稱快。予獨曰:『不然,大扺人生世間,不造惡業,上也。苟不幸失足而有冤鬼,則反宜多,不宜少。何則?鬼多則一鬼行而群鬼從,甲乙相問,俱尋某氏,必有爽然自失,無異遼東之豕者。又必有以為我眾彼寡,以百千人搏一人,雖勝不武者。又必有以為其多如此,事亦平常,不足深恨者。又必有以為鬼多事多,貴人善忘,辨質煩難,不若舍之者。又必有以為彼既治之,我可坐享,相持不發者。又多鬼之中,必有善鬼從中勸解者。多鬼之中,又有懶鬼,但求省事,參差不齊,致群鬼減興者。凡此皆救也。若彼踽踽涼涼,僅有一鬼,勢不兩立,則事可知矣。由是言之,貧賤之受報自苦冤鬼之少,富貴之無報正賴冤鬼之多,況彼冤鬼不恃眾而恃獨,正有豪傑之概,奈何反比之小人乎?』於是座客更大笑,幾脫頤。」予喜其反復詼諧,故錄之。 集句 集句,唐人亦有作者,然不過偶一為之。明季有泗上施匪莪端教者,名場耆宿,平生不自作詩,一取之唐宋諸家,每一揮毫,絡繹奔赴。如《吳門懷古》雲:「上方金殿鬱岧,卻憶吳王古帝朝。小院回廊春寂寂,深簾飛絮晝寥寥。千年城郭名空在,百戰山河血未消。衲子不關塵世事,月明夜夜自吹簫。」《贈人》雲:「送人卮酒不成歡,竹裡行廚洗玉盤。十載亂離知己淚,百年粗糲腐儒餐。風塵荏苒音書絕,桑梓凋零故舊殘。客裡聊為河朔飲,暫須賓從駐征鞍。」渾成無跡,殊為可喜。《嘯閣集》所載,多至萬首,亦可謂僅事矣。 晚而舉子 予年四十三,始舉一子,逾年疹殤。已絕夢熊之望,猝聞傷心之言,勉置婢妾,十年之間,連獲男女數人。夫富貴或可幸邀,所難必者子與壽耳。僕雖功名偃蹇,從無怨尤,念天之待我者,未嘗不厚也。古人雲:「德業觀前面人,名位觀後面人。觀前面人,每見我不如人,而日勵思齊之念。觀後面人,亦見人不如我,而日消蹭蹬之憂。」是非通人不足與語此。 補遺 雉雊 淮安府鹽城縣,野雉遍雊。 石卵 乙巳三月,獲鹿縣山石裂,中有一卵,大如五鬥甕,重六十斤,按之微軟,中有聲。遍詢人無識者。 石隕 四月十七日,武林富陽縣太平村風日晴朗,忽於巳刻天氣晦黑,有大石墮地,聲如雷,折而為二,重數百斤。 宋萊陽 宋觀察琬,字荔裳,丁亥進士。其于詩文不多作,然皆有崎歷落之致。性倜儻,闊略細故,尤好結納,相識遍海內,坐客恒滿,征歌命酒,歡笑諧謔,絕去崖岸。即有未經識面者,闌入坐便共對酌,去來不問,亦不復詢其姓氏。嘗被誣,陷身請室中,幾致不測。久之得釋,客游吳趣,系艇於六橋煙樹之間,偕諸名流分韻唱酬,留連觴詠,動經歲月,意氣豪邁,十年不歸。求諸古人,元龍豪氣,庶幾近之。所著有《安雅堂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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