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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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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郡大獄 四月,江南巡撫韓世琦奏為明遺孽朱光輔與朱拱橺,潛住松江泗涇龍珠庵,結黨謀叛。知府張羽明發覺,獲得周王偽寶、偽劄、號旗,並同謀各犯姓名。其拱橺知事露,將偽太子光輔托僧六如擁護,挺身而逃。於是偽總兵金仲美、宗翰、偽遊擊陳山、偽糧道邵台臣、偽練兵官陳爵、偽書記胡文 闓、偽儀賓趙文良等,共八十餘人,皆淩遲,餘株連者不計其數。其實所謂將軍等,悉市井賣菜傭,而光輔、拱橺果否有無未可知,嚴緝竟未獲。羽明欲圖超遷,力興大獄,哀哉!未幾革職去。 蚌與龍鬥 八月十四日,大風拔木。寶山居人,見海中一蚌,大二丈許,中銜一珠,如小兒拳,時時吐弄,白光亙天。俄,有五龍盤旋其上,風雨晦黑。一白龍奮爪攫珠,為蚌所齧。良久,力掙得脫,沉入海底,若負重傷者。余四龍各散去,天氣亦頓霽。蚌浮波面,竟夕不沒,珠光照耀如晝。夫以龍之變化,而屈於冥頑不靈之物,亦可為貪得者之一戒也。 熟荒 秋大熟,斛米二錢。時湖廣、江右價尤賤,田之所出,不足供稅。富人菽粟盈倉,委之而逃。百貨充斥,無顧問者。百姓號為「熟荒」。猶憶順治丙戌、辛卯兩年,米價至每石四兩餘,而民反無流亡者。古人雲「谷賤傷農」,信然。薛宗伯所蘊有《豐逃行》,慨乎其言之也。 臨安火 十二月,臨安大火。十三日起,至十八日始滅,延燒民房二萬餘間,城為之空。有婦女數十口,避入一古剎,火四面至,頃刻俱成灰燼。 大雪 十八日午後,大雪達曙,厚二尺余,往來路絕。澱湖有十餘人操舟而前,至中流,河水遂合,篙櫓忽膠,去岸又遠,一夕俱死。又有人親迎,凍死於道。 李舉人自屠 永年縣舉人李司鑒,性狠戾,連殺死妻王氏、妾張氏、季氏。事發,下獄。一日,聽讞過市,忽奪屠肆刀,奔入城隍廟,高聲歷數平生過惡,先自割兩耳,又截兩指,隨剔去腎囊,當即昏倒。家人扶回,宛轉數日而死。 海烈婦 丁未。海氏者,徐州人,有姿色。夫陳有量,素孱弱,僅知書。歲饑,轉徙毗陵。偶為惡少楊二所窺。二故酒家傭,素結漕艘卒,以為此奇貨也,誘以酒食,複與結兄弟歡,始得以叔嫂禮相見。偵有量他出,微語挑之。氏怒,厲色疾叱,二倉皇走。既知不可犯,獨計:與若夫交,何為者?會運艘駢集,中有卒魁林顯瑞者,與二狎。一日酒酣,二因設謀,使附舟還徐,複令林捐金,聘為會計客。陳喜得歸,以告氏。氏疑之,曰:「二非良人,宜亟反其金。」方逡巡間,林慫衛弁誣陳受雇不赴,脅氏登舟。再出廿金,俾往蘇,置纜諸具。氏持不可,奮袂去。時祭金龍大王,垂簾艙門,請氏觀劇。氏閣扉不出。林方刑牲,長年藍九捧盤,倏蹷,覆血淋漓。林怒,毆之,九飲恨而已。林百計誘,氏終不顧。是夕,欲掩其睡,乃穴艎板入。氏方危坐,大呼「殺人!」持之亟,呼愈厲,鄰舟俱驚起。林大沮喪。微聞哀泣聲,久乃聞聲,視之已投繯矣,時正月二十七日也,年僅二十有三。遂匿屍米中,謀渡江拋之。念陳且還,林之弟四建議,懸金募人能死陳者。藍九欣然應募,懷金密首于監兌朱理問士達。傳經歷繆國瑞,受以牘,戒必得賊。繆查兌籍,見衛弁雷某旗丁有林名,曰:「得之矣。」即啟鑰,謁弁於夢寐,紿之曰:「適奉嚴檄,某艘藏匿逃人。」弁惶悚偕行,呼舟人點名,至林,曰:「此逃人也。」命鎖之。林方肆辨,而燭光影中,藍九躍出,語塞就縛。次晨驗屍,舁出米中,顏色如生,其衣上下連綴,乃夫去後自紉,以備倉卒者也。獄既具,上之司理,論如法。林遣弟四走維揚,囑兄三具告總漕,言氏死於反目,而司理申詳先達,得允。三嘔血數升,暴卒。林愧悔自怨,述氏前後堅貞狀,更恨誤聽楊二,誓不令獨生。會陳歸,二亦捕獲,因赴訊,市人叢毆,遂先死於獄。士民赴奠,議範像構祠。啟其棺,已七十餘日,色不萎腐。進士趙止安、詩人王君麟等投挽歌,多至數百首。毗陵令黃光業為之記。 祠在常州府城外,額曰「香閣鐵漢」。陳有量守祠,後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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