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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4)


  雷震浮屠

  七月,雷震景州浮屠,火逾三刻乃滅。憶先宗伯忠諫公幼海,直言遣戍,過曹溪,登塔,從四僧四僕。忽雷震塔中,煙焰環繞,目不能視。良久得出,則僧與僕俱斃,惟公獲全。公首擊巨奸,名重海內,然性暴急,卒受蒼頭之禍,天或以此示儆與?

  貴妃托夢

  馬嵬坡距興平縣二十余裡,貴妃墓在焉。墓前地近為土人侵佔。邑中某紳,一夕夢妃訴曰:「仗君之力,還妾侵地,當圖厚報。」紳奇其夢,亟為經理,頓復舊觀,勒石以紀其事。夫太真縊死佛堂,以紫羅囊裹之而葬,千古傷心,於斯為極。鈿盒釵股,七夕牽牛,惓惓記憶,總由情緣未斷,豈千百載下,魂魄猶戀此耶?噫,異矣!

  玄猿

  蜀中產玄猿,性最黠,能解人意。楚帥進于上林,其使者歸,猿長號而絕。宋宗卿征輿作詩吊之曰:「瀟湘寒月九疑風,盡日哀吟雲水中。借得上林無限樹,卻教歸夢入巴東。」

  祭墨會

  周侍郎亮工有墨癖,嘗蓄萬種,盛以小錦囊,懸之梁間,歲除作祭墨會,以酒澆之。吳祭酒偉業賦詩曰:「山齋清玩富琳琅,似璧如珪萬墨莊。口啜飲同高士癖,頭濡書類酒人狂。但逢知己隨濃淡,若論交情耐久長。不用黃金費裝裹,伴他銅雀近周郎。」侍郎慷慨好士,著書甚富,嘗托白下張僧持□貽餘劄,備獲獎借,惜未獲一禦李君也。

  江左風俗

  江左風俗,凡奴婢子采芹者皆從主姓,無少長悉以叔祖稱之,即位望通顯,不敢抗行。余族叔襟海公有僕曰張福,幼有斷袖之愛,及長,遂冒主姓,配寵婢,以當爐為業。生子雲孫,舉甲午鄉薦,聯捷南宮,慮不齒於眾,屢經主人門不入謁。襟海諸子象祖、象功輩,俱名士也,扼腕不平,率弟子毀其輿蓋,始釋之。雲孫含恨刺骨,計圖抗主,其父堅執不從,乃止。後複欲與主人為難,父方臥病,呼雲孫諭之曰:「我受董氏恩不淺,今不能圖報,而屢思反噬,我死不瞑目矣。」雲孫咆哮罵曰:「老賊作如此事,至今被惡名,乃不早自為計,反欲汙我耶?」方啜茗,以甌擲父面。血流至踵,哽咽不能出一語,少頃氣塞而絕。夫人苟能樹立,即微賤何害?雲孫蓋愆無術,欲覆彌彰,而況忘主之恩不忠,逆父之命不孝。自是四方皆知此事,無與往還者。後宦粵西,迎降吳三桂。賊敗,潛逃歸,憂懼得心疾死。識者以為悖逆之報雲。

  月食既

  丙申五月望,月食既。

  馬鎮圖逆

  馬逢知,初名進寶,起家群盜。由浙移鎮雲間。性貪橫,自奉僭侈。百姓殷實者,械至倒懸之,以醋灌其鼻,人不能堪,無不傾其所有,死者無算。複廣占民廬,縱兵四出劫掠,官府不敢問。時海寇未靖,逢知密使往來,江上之變,先期約降,要封王爵,反形大露。事定,科臣成公肇毅特疏糾之。朝廷恐生他變,下溫旨征入,系若盧,妻女發配象奴。未幾,與二子伏東市。當逢知之入覲也,珍寶二十余舫,金銀數百萬,他物不可勝計,綿亙百里。至是無一存者,人皆快之。

  訛傳點選

  八月,嘩傳點選采女,人情惶駭。大河南北,以迄兩越,無論妍醜,俱于數日中匹偶,鼓樂花燈,喧闐道路。有一婿數家爭之,男子往往中道被迫成婚。又有守節頗久,不得已複嫁,亦或借此再適者。按元順帝時曾有此事,又晉泰始中博采後宮,先禁天下嫁娶,皆敗衣瘁貌以避之。又隆慶二年訛傳點選,並采寡婦,千里鼎沸,官司不能禁,與此絕類。

  謠讖

  吾松舊有謠雲:「秀野原來不入城,鳳凰飛不到華亭。明星出在東關外,月到雲間便不明。」故吏茲土者,往往不能廉潔。有李正華者,小有才,矯廉飾詐,下車之日,行李蕭然,及其歸也,方舟不能載。有輕薄子投以一絕雲:「吳地由來異郁林,歸舟壓浪影沉沉。不須更載華亭鶴,江上青山識此心。」近有劉君洪宗,潔己愛民,不一年被黜矣。嘗憶前明有張守者,蒞任時欲應明星之語,由東關入,過一橋,疑其是也,問隸何名?答曰「張塌橋」。大不懌,甫三日,疽發背卒。謠讖之驗如此。

  庸醫殺人

  裡醫徐元植,術甚低,過自誇詡。余內子蔣感寒熱,漸有起色,徐忽突至,曰:「我與君有戚誼,曷不我屬而邀他人乎?」遂探囊出參桂等藥曰:「一劑可立愈也。」余素不諳方術,藥才下,氣結塞不通,喉中作曳鋸聲,不半日卒。徐遁去。吾郡舊有醫沈虛明,負神術而謹厚不伐,貧家延之亦往,每日徒步,病者立起,未嘗自矜。今此輩本無所解,乘轎出入,遇疑疾先議賄,謬種流傳,不特無效,屢至殺人,即律以故殺之罪亦宜。

  石墜

  十二月二十二日,河南歸德府甯陵縣東北,空中黑氣如鬥,響聲不絕。忽有物墜城內馬道街郭伏家,光芒如火,似石非石,重四斤十四兩。地方官貯庫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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