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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雍公奏議序


  丞相雍國忠肅公奏議序:「士不觀其常,觀夫處其變而不失其常者,斯可以為士矣。常也者,天地之大經,君臣之大義,中國夷狄之大分,而天下國家之大計也。當平居無事時,孰不陳大經,明大義,別大分,語大計,昌言放論,若不可以斯須忘。及一朝遇其變,而忽然忘之,視古今之常道,萬世之正理,乃安其所甚屈而莫之恤,曾匹夫之勇不若也,可勝歎哉!」

  余讀雍國忠肅虞公奏議二百二十有七篇而慨然有感焉,世但知採石之戰有七千之卒而卻虜兵四十萬,其功甚偉,不可得而沒其實也。然忌者猶曰:「是適然而已也。」曾豈知公于紹興辛巳之前,已因輪對面奏,虜必叛盟,兵必分五道,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令良將勁卒備此二境。其先事之識,已絕出乎眾人之表矣。逮夫出疆歸闕,又極論之,繇是高宗皇帝擢為中書舍人。而亮果叛盟,上令侍從台諫集議,公獨曰:「今令成閔以五萬人守禦上流,未之得也。上流固當益兵,然虜兵必出兩淮。竊料虜以虛聲分我之兵,使行在虛弱,以成其出兩淮之奸謀。」因白宰相陳福公康伯宜速奏知,令成閔五萬人到池州駐池州,到江州駐江州。它日虜重兵出上流,則荊湖之軍扞于前,江、池之軍進而援之。虜重兵出淮西,則池州軍出巢縣,江州軍出無為,可為淮西官軍之援。是因一軍之出而兩用之,最為得計。丞相善其言,亦未奏行也。公于集議反復陳之曰:「不如是,臣不知稅駕之所。」及遣公勞師於採石,事已大壞。公以書生收合亡卒,激厲諸將,旋置於倉卒之際,而破虜於俄頃之間。嗚呼!非胸中素所蓄積,忠誠足以動天地、感人心而作士氣,未易成此偉績也,而曰「是適然而已也」而可乎?自昔狃勝者必忽其餘憂,公又令設備於瓜州,其它區畫,悉各精密而不苟,虜遂遁去,乃徐請車駕還行都,皆歷歷見於奏疏也。

  孝廟嗣位,公出入往來兩淮、荊襄、秦陝之間無寧歲,撫禦諸軍,協和大將,懷來中原之民,預計兵食之闕,其規摹何如也。志未盡展,而議棄陝西新複之州,議棄唐、鄧、海、泗藩籬之地,議發回歸正忠義之人,其論已紛然而出,公連年舉之凡四十餘奏不置也。而遠不勝近,外不勝內,寡不勝眾,卒使大經不明,大義不著,大分不立,大計不行。公雖居將相之任、台鼎之司,而沒有餘恨。餘竊嘗妄論本朝多議論而少成功,雖盛時猶然也,而況於積習消靡之後。夫使人皆喜逸而惡勞,誰則任其勞?使人皆圖安而懼危,誰則當其危?中興以來,前有魏國張公,後有雍國虞公,為國家仕其勞而當其危者也。彼曾不少愧焉,又忍妄短毀之乎!今殘虜奔播,有可乘之機。公之奏篇,當使流傳海內,俾有志之士讀之興起,用其遺策,而複我舊疆,雪我大恥,是公九原之心也。前年余與東漕魏了翁嘗跋公之友衛國文定趙公雄所述幹道辛卯烏林答天錫慢侮紫宸殿上,而公從容折之之事,所當刊之於奏篇之後,不然世豈盡知之歟?因公之孫剛簡欲序其篇端,乃並及焉。嘉定十年冬十月顯謨閣直學士、太中大夫、提舉隆興府玉隆萬壽宮、陽安縣開國伯劉光祖序。

  劉文節公文章世不多見,偶從虞氏得此篇,而適有感於公所謂遠近內外勞逸安危之說,謹具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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