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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西駁論黃潛善汪伯彥


  陳東、歐陽澈(原注:先贈朝奉郎、秘閣修撰),當建炎初政論事,指摘上躬,貶議大臣,蓋宣、政以來所未有也。大臣惡其訐己,陰用上手批,置二于於法。予嘗得東將臨刑家書手跡,時猶在神霄宮,墨行整整,區處家事,皆有條理,自知頃即受戮,略無慘戚戰慄之 狀,蓋東漢人物也。上大悔悟,贈東諫議,澈延閣,賜田以旌其後,且下詔自責。

  時大臣蓋黃潛善、汪伯彥。潛善已先死,伯彥猶在。竹西王公代言西掖,會上追贈東、澈,遂因極論二人「不學無術,恥過遂非,使人主蒙拒諫之謗,朝廷汙殺士之名,此而不誅,何以為政?若潛善魂魄有知,猶思延頸就戮;而伯彥軀幹固在,不識何施面目?」

  伯彥遂落職,潛善永不追複。王遂草贈東、澈詞及伯彥落職制,其略曰:「古之人願為良臣不願為忠臣」(原注:用出處)云云,「惟爾東爾澈,其殆有意于為忠臣乎?雖然,爾不失為忠臣,而天下後世顧謂朕何如主也?八年於茲,一食三歎,通階美職,豈足為恩?以塞予哀,以彰予過。使天下後世,考古之飾非拒諫之主,殆不如是。」伯彥制曰:「朕痛念建炎之初政,實虧從諫之令名。俯仰八年,寤寐永歎。比下責躬之詔,敢為歸咎之文。而論者謂汝專宥密之司,實任仰成之寄。汝言汝聽,汝弼汝從。宜思廣朕之聰明,何恤庶人之議政。使人主蒙拒諫之滂,而朝廷汙殺士之名,仰覿君親,何施面目?朕覽人言而惕若,撫往事以何追。罪固在於朕躬,誼難寬於爾責。」

  蓋東、澈書顓攻黃、汪,為黃、汪者正當上震怒未解,宜叩頭請免二子。上倘不從,以去為期,則二子必不至東市矣。當時諫臣,亦有不容不與汪、黃分其責者。王公本以三舍法為大比第二人,公應舉時,已罷詞賦,故士不服習駢儷。崇、觀雖設詞學,所以救罷詞科之失,而公已不復業此,故力辭玉堂表雲:「臣幼值朝廷以王氏父子議學取士,汨沒心術,耗敝精神。晚而知悔,始從師友,妄意窮經,其於雕鎸緝綴之文,未嘗經意。惟自昔國朝外制初無定體,故臣得值。以陛下意志廣著之訓詞,求之近俗,固已非是;若夫內制之謹嚴,不容率意而有作。」

  帖黃又申述司馬公辭制誥事,竊慕其不欺君之誼。上嘉歎,詔從之。嘉定中未嘗詔罷科目,凡以宏博應選者,有司承意,不敢以名聞。嘗用余嶸為中書舍人,余素不習此,余表侄應子和鏞嘗試曾學有司,亦僅與申省文,得典誥體。時為安吉宰,安吉去行都三日可達,餘之草制,皆取之安吉。省吏趣請詞頭,餘之左右必曉之曰:「安吉人未回。」

  余不習此,宜如王公力辭可也。然能取之安吉,亦善矣。陳正甫,諱貴誼,以詞學中等。嘗考潘子高詞卷,六篇俱精博,惟《集賢院記》偶不用李林甫注《六典》書目事,陳以此為疑而黜之,然心服其文。當其寓直玉堂,凡常行詞,皆屬潘擬稿。潘性至密,惟予知之。陳索潘文,晷刻不差,且遣皂衣立門以俟。陳每饋潘酒富甚,嘗與予共酌於糧料院之雲根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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