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筆記雜錄 > 四朝聞見錄 | 上頁 下頁
函韓首


  韓侂胄欲遣使議和而難其人,欲用吳門王大受。大受謂敵人以首謀為言,通軍前書,宜勿用平章銜,以丞相代之(原注:謂陳自強),敵問首謀,則答以今已避位。蓋至計也。韓疑其建明漸廣,不能從。用薦者言,召蕭山縣丞方信孺假檢詳出使。信孺途間具知金欲先遣使於我,此其力已困,與敵反覆論辯,凡稱謂、歲幣、土地一如舊。敵多為術以困方,然欲遂和,不敢殺也。方恐我急於賣和,別遣使命,過有所許,誑敵以「歸報所索可否而後複來」。敵許而津之。韓懼方遲留,果議別遣使。方歸語韓,韓欲再遣。方謂韓曰:「信孺既為朝廷萬里行矣,初不憚死。今具得敵要領,即再往亦決不死,惟稍遲信孺行,敵必遣使來報 具議。平章聽愚計。」

  韓疑其重於再往,遂用大受裡人王楠以代方。楠詣金庭,惟貶號、割地不從其說。及再往,韓已誅。凡函韓首與易弟為侄、增幣重寶,皆從之。故金遣諭成使來。先是有旨,百官詣朝堂集議韓首事,樞密章良能建議,以為奸凶已斃之首,又何足惜。時王忠簡公介抗議,以韓首固不足惜,而國體為可惜。

  章以語侵公,公奮起曰:「今日敵要韓首,固不足惜。明日敵要吾輩首,亦不足惜耶?」會文節倪公思亦謂:「一侂胄臭頭顱,何必諸公爭?」王議遂不勝。章竟呼省吏伸黃紙揭于象魏曰:「今據禮部侍郎倪思議到,奸凶已斃之首,又何足惜。」遂竟函韓首送金。諜者謂金既受韓首,諡之曰「忠繆侯」。方之在敵中也,金元帥責我失信,擅起兵端。方折之曰:「爾失信,故我失信。」帥曰:「我何為失信?」方徐謂曰:「我之用兵在某月日,爾之誘逆曦在某月日。以日月先後計之,是爾先誘我叛臣也。」

  敵服其探伺精的類若此,故語塞。金元帥頗能詩,索方聯句。敵以失蜀調方雲:「儀秦雖舌辨,隴蜀已唇亡。」方即應之曰:「天已分南北,時難比晉唐。」金元帥又謂方曰:「前詩非劇,爾國有州軍幾?今一擲已失五十四州,吾為爾國危矣。」

  方聲色弗撓,對以「銜命在此,固未知失蜀本末。大元帥間諜素明,猶未知我之所以立國乎?象犀珠玉之富,俱出於二廣。江東西則茶桑之陸海也。淮東西則銅鹺之藪澤也。浙西十四郡爾,蘇湖熟,天下足,元帥之所知也。而況生齒日繁,增墾者眾,葦蕭歲辟,圩圍浸廣,雖不熟亦足以支數年矣。浙東魚鹽之富,海藏山積,食之雖眾,生之無窮。閩自為東南一大都會,其支郡有六,又且兼江、淮之所入。故吾國之餘波常及於大國者,以其力之有餘也。彼蜀之為蜀,號為州五十四,其財賦擅吾國者百不十一,然而僅足以為五十四州軍民之用。一有菜色,或轉饋焉,白石饒風之捷,必不為他人有者,凡以為民而已。」

  金元帥嘉其辯而憐之,故有儀秦之許方;敵要吾以貶號、割地,方則有晉唐之對。方之未見知於朝也,廬陵布衣劉過亦任俠能辯,時留崑山妻舍。韓頗聞其名,諭錢參政象祖風崑山令以禮羈縻劉,勿使去。令輕於奉行,遂親持圓狀見劉,目之以奉使,別設供帳精舍以俟之。劉素號揮喝,喜不勝情,竭奩資以結譽。後朝廷既用方、王,令小官也,不復敢叩錢。劉賓客盡落,竟鬱鬱以終雲。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