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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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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良,字彥溫,福建汀州長汀人。至正四年,漳州賊李志甫圍漳城,守將戰敗,良乃傾家募兵,從江浙平章百花討平之。論功為最,奏授長汀尉。 十一年,龍溪獄囚反,殺元師月魯帖木兒,掠財焚舍;良以兵擒之帥府,版署漳浦主簿。繼而賊吳仲海等殺千戶福良,陷南勝等縣;良又平之,鎮將舉授南劍土翼千戶。是年,夏天完將詹天驥,陷龍岩等地。逼取帥府郡縣印綬;良裒所部兵巷戰,斬天驥等三人,殺賊無算,帥府上其功,以良署新翼萬戶。 十三年,福賊康子政圍副省城,官軍莫敢當;帥憲兩府,以禮致良;良遂募兵千人,沿海夜進,直抵城下,與賊死戰入城,夜複引敢死士縋城殺賊營,往返數日,賊見藥箭,驚曰:「漳州羅萬戶軍何以至此?」各散去,圍解;奏授印符,俾長萬夫。 十四年,泉州安溪賊李大等,焚柳營江,陷長泰等縣;良潛濟江,出不意,四出追殺,一賊莫能竄。繼又南勝賊夏山虎攻漳,聲勢甚急;良率兵出戰,馘之;長泰、龍溪賊相繼生髮,良皆平之;州守遂引同攝州事,撫綏其民。 十八年,南勝賊李國祥挾潮賊王猛虎等陷南紹屯府,良悉平;朝以良為漳州總管,子安賓襲萬戶。 二十年,天完將林國庸又攻漳之近縣,良畫策遣府判柴十二等掩擊之,敗去,一時龍岩諸縣皆複。 二十一年,漳浦賊陳世民自秦王,陷漳浦近地,勢甚盛;良遣同知劉君玉,萬戶帖木兒海牙等水陸並進擊,世民走潮,賊眾自殺其首請降;遂以功拜福建行省參知政事,兼守漳州。二十二年,潮賊金榮殺江西省平章朵列不花,據城為叛;良遣同知劉文遠入潮諭之,賊畏良威德,盡獻所獲印符。潮之蜑艘,出沒海嶼,暴掠尤甚;良檄同知劉君玉以舟師禦之,賊懼威,滅跡海外。番夷仰良政化,亦浮驛聽命。朝廷嘉其功,轉資政大夫,升本省右丞兼廣東道宣慰司都元帥,仍守漳州。尋命與江西右丞迭裡必實合兵複潮,潮賊陳國珍構合紅巾以拒;良大發兵,遣同知劉君玉率都事鄭衍等軍民職官數千人,兵數萬,分道水陸齊進;裨將張德、趙璋戰沒,軍士憤激,連拔其寨三十,追至潮陽;國珍因奔入海,良伏兵襲殺之。先是,梅州偽指揮倪蘭,與潮賊犄角;良板授義士侯如卿率鄉兵要截賊道,執其帥以降。 良每擊賊,專以設伏取勝,藥弩挫敵,遠近畏其名;為政節用,養士不吝;民有控愬,核情剖理,庭無留獄;定賦必均,課農必慎。漳始置屯田而無府署,每歲,漳、泉鎮將率兵耕獲,歲終更代,甚為民病。良奏立萬戶府,置於百長,選吏給印,分田賜牛,入耕出戰,軍無多取,人無遠輸,食足兵強。有流來者,必撫而衣食之,故雖亂世,漳則熙怡,民樂為之用,各盡其力也。每歲又遣僚佐具舟,由海運糧抵遼東,以給行在官軍,貢方物以資國用,舉朝歎異。元主嘉其忠,解衣賜之,特授光祿大夫,進封晉國公。 先是二十二年,陳友定為福參政,複汀州,遂有據福之志,威迫平章燕只不花,所收郡縣倉庫,悉為家資,不順者輒加殺戮,威振閩中。至二十五年,覆敗我太祖將胡深,元以有功,加升平章,遂發兵諸郡,遠近獻城,以成竊據。獨良卓然不屈,梗於漳州,慨然歎曰:「噫!賊乃人為乎。」 遂以書責之曰:「足下為參政,國之大臣也。汀州之複,是乃職耳,可以功而自恣邪?燕只平章,足下之僚長也,可以威而迫之邪?夫非其君命而得郡邑者,人人皆得而誅之矣。今郡邑之長,君命也,固不可以加戮;百司之職,君授也,固不可以加竄。足下破郡邑而為家資,驅官僚而為臣妾,口言為國,心實私家;跬步之際,真偽甚明,不知足下將為郭子儀乎?將為曹孟德乎?今又竊據全閩,背逆無道,不為君誅,將不為天誅乎!」友定大怒,益發兵攻漳州,檄曰:「早降則終亨富貴,不降則噍類無遺。」良使三千人,操強弓毒矢,伏于江東險處以俟之,且誡之曰:「但有他警,慎勿輕移勝地。」 一夜,友定以兵千餘人攻海倉塞,佯言奪海州,趁潮直下;警至,千夫長張石古等違良節制,悉兵赴之;友定兵遂渡柳營江,士卒驚駭星散;良迎戰于馬岐山,敗績,兵遂圍城。連攻旬月,守城士卒,日夜不得休息;矢石殆盡,約儲蓄可三日之需,皆伐果木,拆廬舍以代之。父老請曰:「江南道絕,天子萬里,孤城無援,破在旦夕,況國朝之事又已去矣,元師守此,欲為誰邪?」良曰:「天子命我守此土,當與此土共存亡,豈可以畏死而貪生,舍義以從賊哉!」下令示以死守。 先時,有百夫長盧積者,因行軍失律,良以法誅之;其子善征驍勇,複置之幕下,使領北城兵,因引賊入,良與巷戰而死。其夫人陳氏,名德金,字怡清,良繼室也。聞良戰死,即投後園三尺魚池,鞠躬匍伏自盡。初,友定攻城甚急,良謂陳氏曰:「國亡身死,理之正也。友定兵強,難以角勝;若來,吾義不可屈,必與決戰而死。」又曰:「勇者不顧身,忠者不念家。今海內之盜,殺其父而子其子,戮其夫而妻其妻;吾死,汝可無死矣。」陳氏泣對曰:「婦人之義,有死而已。夫既能與國共存亡,我必能與夫同生死。」 及是良死,其弟屯田萬戶羅三,亦罵賊不絕口死;良長子安賓,將兵救父,眾散,亦自刎;壯士從良死者百余人。友定義良忠節,不掠其後。郡人哀陳氏之死,相與舁葬于綠江之濱,呼為烈婦塚。噫!良以一介之民,不俟王師,惟以義起,二十年而至公爵,武略固已多也;即其行政為國,勢當亂離,雖文人學士、世臣名將,有不能處者,良則優為;則其天分之高、忠誠之才為何如哉!逮以部將違其節制,潛納賊兵,遂至戰死,乃天亡也;而妻子與弟守義,罵賊凜凜,亦死;一門忠烈,又為何如哉! 余讀《元史》不收,《閩志》又略,故特詳考焉,提其大綱,略為立傳,以激厲夫不忠不義不烈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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