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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精


  貴州市民李十六,開茶肆於觀風橋下。淳熙八年春夜,已扃戶,其僕崔三未寢,聞外人扣門。問:「為誰?」曰:「我也。」崔意為主人,急啟關,乃一少年女子,容質甚美。駭曰:「娘子何自來?此是李家茶店耳,豈非錯認乎?」曰:「我只是左側孫家新婦,因取怒阿姑,被逐出,終夜無所歸,願寄一宵。」崔曰:「我傭受于人,安敢自擅?」女以死哀請,立不肯去。崔不得已,引至西傍一隅,授以席,使之寢。久之,起就崔榻,密語曰:「我不慣孤眠,汝有意否?」崔喜出望外,即留共宿,雞鳴而去。繼此時時一來。崔以人奴獲好婦,愜適所願,不復詢究本末。一夕,女曰:「汝月得雇值,不過千錢,當不足給用。」

  袖出官券十千與之。其後屢致薄助,崔又益喜。兄崔二者,素習弋獵,常出遊他州,忽詣弟處相問訊。寄寓旬餘,女杳不至。崔思戀篤切,始見夢寢。乃吐情實告兄。兄曰:「此地多鬼魅,慮害汝命,速為之圖。」崔曰:「弟與之相從半年,且賴渠拯恤,義均伉儷,難誣以鬼也。」兄曰:「然則知我至則絕跡,何耶?」崔曰:「正以兄弟妨嫌,於禮不可。」兄曰:「彼每至,從何處出入?」曰:「入自外門,由樓梯而下。」兄是晚舍去,取獵具,卷網數枚,散佈之。抵暮,伏於隱所。三更後,戛然有聲,急篝火照視,得一斑狸,長三尺,死焉。兄曰:「是物蓋惑吾弟者也。」剝其皮而烹其肉。崔慘懼淒淚,不能勝情。異日獨處室中,覺異香馥,前女已立燈下,大罵曰:「我與汝恩義如此,又數濟汝窘乏,何為輕信狂兄之言?幸我是時未離家,僅殺我一婢,壞衫子一領而已。」崔遜謝。女笑曰:「固知非汝所為,吾不恨汝。」遂駐留如初。至今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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