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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亞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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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初,沈亞之將之邠。出長安城,客橐泉邸舍。春時,晝夢入秦內史廖家。內史廖舉亞之,秦公召至殿前,促前席曰:「寡人欲強國,願知其方,先生何以教寡人?」亞之以齊桓對。公悅,遂試補中涓,使佐西乞術伐河西。亞之帥將卒前攻,下五城。還報,公大悅,起勞曰:「大夫良苦,休矣!」 居久之,公幼女弄玉婿簫史先死,公謂亞之曰:「微大夫,晉五城非寡人有,甚德大夫。寡人有愛女,欲與大夫備灑掃可乎?」亞之少自立,雅不欲遇幸臣蓄之。固辭不得,遂拜左庶長,尚公主,賜金二百斤。民間猶謂簫家公主。其日有黃衣中貴,騎疾馬來,延亞之入。宮闕甚嚴。呼公主出,鬢髮著偏袖衣,妝不多飾。其芳姝明媚,筆不可摹畫。侍女祗承,分立左右者數百人。召見亞之便館,居亞之于宮。題其門曰翠微宮,宮人呼為沈郎院。雖備位下大夫,由公主故,出入禁衛。公主喜鳳簫,每吹簫必翠微宮高樓上,聲調遠逸,能悲人,聞者莫不自廢。公主七月七日生,亞之嘗無貺壽。內史廖先曾為秦以女樂遺西戎,戎王與之水犀小合,亞之從廖得,以獻公主。主悅,嘗愛重,結裙帶上。穆公遇亞之禮兼同列,恩賜相望於道。 複一年,春,公主無疾忽卒。公追傷不已,將葬咸陽原。公命亞之作挽歌,應教而作曰: 「泣葬一枝紅,生同死不同。金鈿墜芳草,香繡滿春風。舊日聞簫處,高樓當月中,梨花寒食夜,深閉翠微宮。」進公。公讀詞善之。時宮中有出聲若不忍者,公隨泣下。又使亞之作墓志銘,獨憶其銘曰: 「白楊風哭兮,石甃髯莎。雜英滿地兮,春色煙和。朱愁粉瘦兮,不生綺羅。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亞之亦送葬咸陽,宮中十四人殉。亞之以悼悵過戚被病,猶在翠微宮,然處外殿特室,不居宮中矣。 居月餘,病良已。公謂亞之曰:「本以小女將托久要,不謂不得周奉君子,而先物故。敝秦區區小國,不足辱大夫。然寡人每見子,即不能不悲悼。大夫盍適大國乎?」亞之對曰:「臣無狀,肺腑公室,待罪左庶長,不能從死公主,倖免罪戾。使得歸骨父母國,臣不忘君恩。」如日將去,公置酒高會。聲秦聲,舞秦舞。舞者擊髆拊髀嗚嗚,而音有不快,聲甚怨。公執酒亞之前曰:「予顧此聲少善,願沈郎賡歌以塞別。」命趨進筆硯。亞之受命,立為歌詞曰: 「擊體舞,恨滿煙光無處所。淚如雨,欲擬著詞不成語。金鳳銜紅舊繡衣,幾度宮中同看舞。人間春日正歡樂,日暮春風何處去。」歌卒,授舞者,雜其聲而和之,四座皆泣。既再拜辭去,公覆命至翠微宮與公主侍人別。重入殿內時,見珠翠遺碎青階下,窗紗檀點依然。宮人泣對亞之,亞之感咽良久。因題宮門詩曰: 「君王多感放東歸,從此秦宮不復期。春景自傷秦喪主,落花如雨淚胭脂。」竟別去。公命車駕送出函谷關。出關已,送吏曰:「公命盡此,且去。」亞之與別,語未卒,忽驚覺臥邸舍。 明日,亞之為友人崔九萬具道之。九萬博陵人,諳古,謂餘曰:「《皇覽》雲:秦穆公葬雍橐泉祈年宮下,非其神靈憑乎?」亞之更求得秦時地志,說如九萬言。嗚呼,弄玉既仙矣,惡又死乎! 亞之必多情者,不然,能感弄玉於夢中乎?閱稗官小說,冥中嫁娶,仍如人間。弄玉擇婿或有之,不知何以複死也。豈人不一死,如所雲雞鳴國之說乎!果爾,則弄玉非仙矣。弄玉不仙,何以靈乎?弄玉而靈,將簫史獨無靈乎?又聞上界以歲為日,冥中以日為歲,然亦不應晝晌一夢,備悲歡離合之致也。籲,亦幻矣! 又《博異志》載:吳興姚合謂沈亞之曰:「吾友太原王炎雲:元和初,夕夢游吳,侍吳王久之。聞宮中出輦,鳴簫擊鼓,言葬西施。王悲悼不止,立詔詞客作挽歌。炎遂應教作之,其詞曰: 『西望吳王闕,雲書鳳字碑。連工起珠帳,擇土葬金釵。滿地紅心草,三層碧玉階。春風無處所,淒恨不勝懷。』 既進詞,王甚嘉之。及寤,能記其實。」此與沈亞之事相近,必有仿而為之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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