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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略類(4)


  ◎海蘭察

  海蘭察,索倫人,幼從征西域,以步卒射巴雅爾,殪之,純皇帝特賜侍衛。其後每經戰陣,以勇力顯。生平惟服阿文成公,任其驅使辱詈,聽命唯謹。嘗告人曰:「近日大臣中知兵者,惟阿公一人而已,某安敢不為其下?其餘皆畏懦之夫,使其登壇秉鉞,適足為殃民具耳,某安能為其送死也?」

  後南征臺灣,福文襄王趨拜下風,公始為之盡力,三日攻破鹿洱港,賊人以為天人從空而降,自相踐踏以斃。後征廓爾喀回京,未匝月即以病殂,上深悼惜。後川楚教匪叛,上浩歎曰:「使海蘭察在此,賊不足平也!」

  公善知兵,每遇戰陣,兵既接,公乃敝衣布帽,騁騎繞自賊隊後,觀其瑕可乘者,然後集兵攻之;或以數十餘騎闌入賊隊左右射之,使賊隊紊亂,我兵因以致勝。又能枕弓臥地聽之,知賊馬之眾寡;及嗅馬矢,知敵去之遠近,皆與古人暗合。其長子安祿隨征川楚教匪,殉節川中。其次子安成少年白皙,美如冠玉,喜聲伎,日遊狹巷中,然勇幹有父風。

  ◎海蘭察之戰略

  超勇公海蘭察,索倫人,即伊徹滿洲也,少以軍功累晉公爵。聞公出征時,沿途供億,必遣心腹偏將某甲前驅預備。公平日嗜好唯某甲能知之,凡啟節,每到驛館,下馬即顧某甲,問所需各物俱備否,某甲鞠躬對曰:「諾。」公色然喜曰:「好孩子,很會辦事。」

  甫入門,某甲手捧髹漆紅盒一,屈膝以獻,去其蓋,內盛徑寸大蜘蛛百枚,螂蛆、蠑螈、蠆蠍等物稱是,公一一去其鉗爪,生啖畢。某甲侍公登堂,梁左右懸兩巨蛇,粗如戔、長丈有奇,公睨而嬉笑,拔金錯刀寸斷大嚼,如咬甘蔗。食訖,某甲屈單膝告退,公獨入後室,內有蠢胖村婦八人,年皆二十以來,裸體以待,公一一遞接已,乃呼從者具湯沐,進冠服,出見客。客退,又呼某甲來,贊之曰:「好孩子,很會辦事。」

  凡沿途供億必如此,方愜公意,不則竟日忽忽不樂,戲下部曲,訶責鞭棰,無所不至矣。又聞公過戈壁瀚海等地,常數百里無人煙,村婦難致,則以肥壯水牛代之,故出征必多帶水牛聽用,按日輪交四牛,牛輒不能與公敵。公恨其不能勝任,則手刃剮而生饗之。觀公所為,可謂奇人,彼樊舞陽之生食豚肩、常開平之與虎豹交,以公較之皆不足為奇矣。

  ◎其二

  乾隆朝名將,以超勇公海蘭察為冠,邊功戰略,炳矞旗常,無待述矣。其行軍實由天授,有為自古名將所未嘗到者。自結髮從戎,每臨陣,微服率數十騎,繞出賊後,知何處有瑕可蹈,輒沖入賊隊,左右疾射,使其陣亂,而我兵乘之。又能望雲氣,決賊勢之盛衰,比戰之勝負,察山川脈絡,知安營汲水之宜,聽地窖識賊馬之多寡,驗馬矢料敵去之遠近,即倉猝間手彈弓弦,亦能預測利鈍,以故進必殲敵,退亦全師,操縱神奇,不可彈述。(按望氣之說屢見史策,古名將皆能之。北齊時,斛律金行兵,用匈奴法,望塵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遠近。超勇蒙古人,或得秘傳,不知今尚有傳者否?)

  ◎馬彪

  馬壯節公彪,固原人。少無賴,嘗衝突固原提督儀仗,提督命杖于轅門,公問人曰:「提督品最高,究竟何如人始為之?」人告以由行伍起者,公奮然曰:「吾以提台皆天人耳,若由行伍進,吾猶能力致之。」乃誓曰:「吾不致身此官,終不入此城也。」遂仗劍從軍。時大兵進討回部,公奮身用命,積功至總兵官。路由固原,有邀其入城會飲者,公力辭之曰:「此尚非吾入城時也。」

  後以平撒拉爾回民功,果授固原提督。公至城門,揮去侍從,步入其。至衙中,首命置前提督神主,公朝服祀之,然後接其眾鄉里父老,設酒歡宴終日,指其牌曰:「吾非為此公所激烈,何能致身至此?此聊所以報德也。」

  ◎楊誠齋軍門

  楊誠齋軍門芳,貴州人,少貧窶,讀書應試未就,乃充行伍,藉軍糧以贍其家。乾隆乙卯,楚苗竊發,毗連黔境,銅仁諸苗亦乘時蠢動,攻銅仁寨。時遊擊為孫總兵清元,欲棄寨避賊,公奮然曰:「芳聞咫地寸土,莫非為天子所守者,奈何委之於賊?」孫壯其言,因與賊戰,乃至敗績。時福文襄王督師,命諸將移寨,聞兵敗,怒欲置孫于法,孫叩首曰:「非裨將之過,皆楊芳一人意也。」

  王命縛公至,詰曰:「汝何人,乃敢抗吾法?」時兵衛森嚴,堂宇深邃,公大聲曰:「芳幼讀聖賢書,惟知忠孝字。今寨雖小,為天子所畀付,若輕棄是違君命也。故芳欲一戰,以揚士氣,其勝之與否,自有主之者,非芳之罪。如使芳執殳效命,早裹屍馬革矣。」言既終,愀然長嘯。王壯其言,命為親軍,日見委任,不數載官至專閫。公與楊時齋軍門為布衣交,遂至通譜。公善謀,時齋善戰,二公如左右手,不可須臾離者。其守陝安鎮,政令寬洽,民感其惠。公嘗入陛見,其署篆者暴虐,激變營兵,亂軍蒲大芳揭竿而起,然感公舊德,曰:「楊夫人在,慎勿殺害也。」因共舁夫人轎,送出南山,共拜叩去。其善馭士卒也如此。

  ◎明春二公論戰

  人臣死綏,古今通誼,然必有濟于國,始為可貴,若如趙括、邱福之徒,非不輿屍殉死,不為世所重也。聞明相公言木果木之戰,海超勇公實預其事。甫交綏,海公即大呼曰:「軍氣頹敗,此潰師之兆也。吾馬首欲東,諸君努力沖圍,悉會師於美諾可也。」

  因策馬歸,故身不預難。其後卒以滅敵,蓋留身有待也。春將軍甯,亦世代擁旄者,言「對敵如角牴,然稍覺勢異即放手,再與之撲,不然,必顛僕矣。自古如必邲鄢之役,九節度之敗,皆師老之故也。」二公皆久經軍旅者,其置論乃如是,此與楊存中舍淮守江之論相似,非親身經歷者,必以其言為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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